林径弯折,白雾弥散。云滇的天越走越湿。
谢初梨走上一片上坡,脚下是黑石台阶,周遭是齐人高的黑石林立,山泥湿软又多空洞,台阶上黏了几只蜈蚣蜘蛛的尸体,偶尔从泥里翻出来几只活物悉索的爬,她一边顶着发麻的腿一边快步走过石阶。
天罗总坛气势磅礴,中央丈高女像石塑漆黑如墨。谢初梨驻足观赏了一会,女像久经风雨屹立不倒,看起来塑的是个年轻貌美身姿婀娜的女子,她想起来前方离星给她讲了一遍武林盟中暗中收录的天罗教案卷,第一代教主是苗疆少女张琼华,张琼华虽为女子却天资聪颖精通蛊术,却因容貌丑陋而为情所伤,后又因祸得福闭关悟得不老之术,于云滇创立天罗教派,只收女子,不可露真面,不可动情心,不与江湖外流争势,以至于第一代大多女弟子也没见过自家教主的真正模样,所以才后来者才塑下此相以此感念铭记。
至于后来,天罗教派恪守教规深踞云滇,教主换了一任又一任,传言每一任都活过百年且容颜不老,直到二十年前,在任教主山澜忽传暴毙,新任教主李凤飞继位,这天罗教就愈发疏远江湖,就差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云滇的地底下去了。
“站住——”
谢初梨杵在石像前发了半天愣,蓦地听见一声清脆高喝,抬头便看见一个同样装束的紫衣女子扶刀走来,她心里一紧,又想起自己现在穿的还是如月的衣服,没什么好怕的,沉静下来,应道,“站着呢!”
紫衣女子手一伸,道,“出入令牌拿出来看看。”
“噢。”
谢初梨沉着的摸出如月的令牌递给她,得亏遮着面纱看不清脸,她倒也能恰到好处的掩掉自己的心虚。
紫衣女子接过去看了两眼,还给她,冷冷道,“进去吧。”
谢初梨故作镇定的往里走,实际上心里早已雀跃起来,想来天罗教弟子众多,如月这几个姑娘也不过是平庸的几个,未必人人识得,只要面纱不摘,她便可以一直借着这个身份走下去。
她还没走两步,又听到身后人扬声道,“如月!”
谢初梨心里一惊,僵硬的扭头,“啊?”
那女子又扬声道,“厨房放饭了,快些去吧!”
“好,多谢姐姐提醒。”
谢初梨无声的笑呲了牙,她也饿了,但是吃饭是不可能去吃饭的,若是所有人都去了后厨,岂不正是一个打探情况的好机会?
她这么想着,脚步越发轻快,走来走去绕到一处偏僻阁子,房里掌灯,牌子上挂着洗香阁三字,好名字啊!以她在武林盟的大半个月的经验,能取上名字的地方绝不是寻常阿猫阿狗可以随便出入的,她伏在门上暗暗偷听了一会,里头没有动静,大约是没人,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吧...
她轻轻一推,门轻巧的就开了,迎面扑过来一阵湿润温暖的雾气,隐隐还有勾人心魄的甜腻香味,入眼是混沌不清的白玉屏风和落地珠帘,她有片刻的怔愣,一只脚已经不知死活的率先迈了进去,白雾很浓,就像绘本里画的妖魔鬼怪现身前的妖气,天罗教本来就是邪,指不定这里还真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刚犹豫着想退缩,就听到几声淅沥的水声,又有女子娇声道,“拂英,给我把衣衫拿来。”
谢初梨瞪大了眼睛,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是在沐浴?
那女子又催促道,“就在屏风上挂着呢,快着点儿!”
“...好。”
谢初梨小心的走进去,取下屏风上的挂着的衣衫,隔着屏风伸手递给她,“给你...”
“过来伺候我更衣。”
“...”
谢初梨硬着头皮绕过屏风,果然是一方浴池,女子湿发披肩臂如葇荑,她偷偷的再一次庆幸至少还是戴着斗笠的,把长衫一抖,又听到“哗啦”一声水声,女子彻底从水池里站起来,玲珑身材一览无余,谢初梨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还是第一次看一个女人出浴的身体,也顾不得景致如何只敢咬着嘴唇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颤颤巍巍的把衣衫往女子身上披。
女子问道,“你的手抖什么?”
谢初梨不敢看她赤裸的背,结结巴巴的说了实话,“我、我紧张...”
“你紧张什么?”
女子不耐烦道,“又不是没看过。”
说罢自己伸手握住谢初梨攥着料子的手指,只是须臾的触碰,她忽又语气一凌,“你不是拂英!”
“啊?”
谢初梨一愣,随即女子劈手夺过衣衫拧身闪开往身上一裹,手上一指,冷声道,“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