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梨和李照兰芷从房顶上下来的，正好看见燕池被侍从架着抬回房间里去，侍从抬完人，又在门上落了把大锁，钥匙一收，叹息着走了。

“我们可以先偷偷把他放出来！”

谢初梨刚想蹿过去又被李照一把拉回来，淡淡道，“你把他放出来了，岂不是伤了庄主和夫人的颜面，更何况燕池脸皮薄又心气高，未必想让我们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你说的也是...”

谢初梨忍了，又询问道，“可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李照望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尤其是你——”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这骨血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况且这夫人生辰在即，或许明天，庄主和夫人就能把燕池给放了。”

谢初梨长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又瞄了一眼身旁的兰芷，兰芷低着头微垂着眼轻轻啜泣，她下山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明白任何女子身处这样的矛盾事端里都是难以自处的，只好轻轻抱了抱她，宽慰道，“兰芷姐，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不还有我们阿照在呢嘛，大不了...大不了你和燕池一起私奔嘛！”

“私奔...?”

兰芷闻言一顿，随即落泪落的更凶了。

“诶诶诶诶？”

谢初梨惆怅又无助的望向李照，“我又说错话了？”

“嗯...”

李照中肯的点点头。

谢初梨陪着兰芷回了房，哄了许久她也是蜷缩在床角抽抽搭搭，谢初梨一向不会哄人，眼下情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手刀一起把人打昏了，她下的力道不重，但好歹能让兰芷睡个安生觉了，至于明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她蹑手蹑脚的从房里出来，看见李照站在院子里，黑衣墨发，盈盈月华披于双肩，身姿挺拔如竹，他正凝视着院里那方池塘，池水漆黑，映着透亮玉盘，水里婷婷袅袅立着两支开的正盛的芙蕖，夜风徐徐，拂面一吹，净是清冽芳香之气。

她还没开口，李照已经先回头看向她，他的眼睛像珠玉一样漂亮，唇边笑意温和，连带着周身气质也愈发温润可亲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呢？”

谢初梨磨磨唧唧的走到他旁边。

“睡不着。”

李照问道，“兰芷姑娘睡下了？”

谢初梨难为情道，“被我打昏了...”

“...”

她望了李照一眼，又急忙解释道，“以她的性子，如果我不这么做，恐怕她能哭到明天，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照静默片刻，颇为无奈道，“燕庄主虽已退隐多年，可嫉恶山庄却颇有名望，娶妻生子乃是家族大事，我们毕竟是外人，的确是帮不上太多的忙。”

谢初梨往栏杆上一趴，长叹道，“那这事还是要看燕池自己的造化了，就怕这胳膊扭不过大腿，回头来又成了兰芷姐错付真心...”

李照尚未答话，她又微抬起头，真心实意的问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已经是两情相悦了，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为什么偏偏非得揪着一个出身不放？我原以为燕庄主和夫人都是江湖中人，应当不拘小节，没想到竟也不能免俗？”

李照淡淡道，“我与嫉恶山庄并无来往，所以此事也不好多做定论，但庄主和夫人若是心疼燕池，总归是会为他打算的。”

谢初梨小声道，“像我这种没爹没娘的，可懂不得这种感觉。”

她说这话本也只是同燕氏夫妇置气，并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可李照却倏忽沉默了下来。

“阿梨——”

“啊？”

谢初梨一回头，看见李照眼神清亮，脸上神色又十分郑重。

“我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的。”

他微抿了抿唇，坚决又诚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初梨的脸迅速热了起来，索性天色晦暗，倒也叫面前的人瞧不见她这难得的脸红模样。

“说、说什么呢...”

紧张起来讲话都磕巴，“我困了，我回去睡了啊，你也早点睡...”

李照并未多说什么，她立马红着脸转身就溜。

“明月夜——”

“短松冈——”

“相见时难别亦难——”

卓崇月是徒步上的山，一座其貌不扬毫无特别之处的小坟山，他还刚望见山尖，就看见尖上一人负手而立长声唱歌。

他的歌声并不动人，悲戚又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