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发亮,兰芷便已起早洗漱。
谢初梨和李照的房间就在隔壁,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对这些微动静甚是敏锐,所以她尽量小心保持安静,以免惊动他们。
她收拾了包袱,除却几件换洗衣衫,其实也没有更多的细软需要收拾,在寻芳踪攒下的银子和首饰大多留给了花娘,其余的银子又花了大半用来给燕夫人置办了贺礼,好在她与燕池谈天之时听说了不少岛上的消息,这剩下的银子租一艘船出海还是够的。
她整理好被褥,留了字条和首饰,背着轻便的包袱出了门。
庄里到处都是轻悄悄的,连这准备早膳的丫头伙夫也还没有起来,朱漆大门却是虚虚掩着——这是燕夫人给她留的。
她轻而易举的出了门,又下了高地。
码头有张罗出海的早船,船夫翘着二郎腿卧在船头上。
她的手里攥着一块碎银,走过去,道,“船家,送我出海,现在就走。”
“现在?”
船夫懒洋洋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太情愿,“姑娘,这时辰也太早了些,再等等吧。”
兰芷把那一块碎银放到船夫旁边,神情淡漠的重复道,“现在就走。”
船夫扭头睨了一眼,拾起来,直起身体妥协似得招招手,“好吧好吧,你上船吧!”
兰芷欠身一礼,施施然上了船去。
海上有薄雾,海风徐徐,风平浪静。
兰芷站在船头上,清凉海风吹起她的衣袂,眼前是海水泱泱无穷极,身后是寻仙小岛渐渐远去,她的眼泪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流干,此时当真独身离去之时心里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没有错,即便她身份卑贱,这出身一事本也不该以对错相论。
燕夫人也没有错,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对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儿成为旁人的笑柄。
燕池更没有错,燕池待她有情有义,早已胜过这半生所得温暖。
可天下缘分大抵如此,分明情深奈何缘浅,这苦痛皆因无从有与放不下。
她在风花雪月里看得多,也看得累了,临到头落到自己的头上,居然也能看得开了。
她仍然爱燕池,而离开,谁也不必犯难,是不万全之中最好的对策了。
曦阳照亮海面,转眼已过两个时辰,慈州码头朦胧在现。
客船慢慢靠岸,兰芷道了谢上了岸。现下正是百姓晨起之时,岸上热热闹闹,男人们打着赤膊各自上工,妇女们拎着竹篮出来采食,猪肉铺子的房檐上垂下两串红彤彤的尖椒,小摊上刚出笼的包子还冒着腾腾热气,孩童们抱着书经成群结伴的跑来跑去,虽说日日平常,又自成一派人间盛景。
兰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早前身陷烟花之地未能行动自如,而后又与谢初梨等人同路同行,她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寻芳踪是不能回去了,离了他们又没什么旁的朋友,这天下之大也无她可去之处,这人海茫茫竟也无她可倚之人。
思及此,原本无波无澜的心竟又觉凄哀起来。
她走着走着,略有出神,忽又左肩一痛迎头撞上一个挎着竹篮的女子,那女子“哎哟”一声,篮里的苹果散了一地。
“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时无措,又忙弯下身子帮人捡起苹果放进篮子里,又道,“姑娘,实在是对不起,这些摔坏的果子我赔给你。”
“不用了——”
女子脸上蒙着一方面巾,一边低着头把篮子的苹果一个一个摆好,一边又道,“反正都是家里吃的,摔坏了快些吃掉便是。”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又软又甜。兰芷凝视着她,忽觉几分故人的相识之感。
女子抬起头,望着她,微诧道,“是你?”
“你是...”
“是我!”
女子摘下面巾,露出姣好面容,“流萤!”
“流萤?”
兰芷也惊讶,自从捻香楼一别,便是花娘托官差找遍锦州城,也再没有流萤音讯,可如今居然可以在这遇到她。
“是我!”
两人在捻香楼之时本有嫌隙,可如今在异乡之地久别重逢,又自然而然热络起来,流萤挽住她的双臂,热切问道,“诶,兰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兰芷微垂下眼,“这事说来话长,倒是你——”
她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看你这打扮...”
流萤一身粗衣麻布,乌亮发间只别一根简朴银簪,连那双搁在她手臂上的双手也粗糙的很,再面巾一蒙,除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