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梨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那时候他们还在锦州城,兰芷好不容易从捻香楼里逃生,一片痴心被易子遥所负,伤心欲绝之下跳了护城河,她在梦里早有洞悉,一发现人不见了便飞一般的赶了过去,正巧看到燕池抱着从水里捞上来性命垂危的兰芷,她明知这是梦,也明知兰芷不会有事,心里还是火烧火燎的急,飞扑过去,望着兰芷气息奄奄,燕池神情焦急,她刚想掐她人中把人掐醒,兰芷忽然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又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一点也不像一个虚弱转醒的活人,更没有平日里顾盼生姿的神采,她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鬼使神差的用手去探她的脉,肌肤哇凉,没有动静。
梦里的感受比真实还要更加真实,她一下子慌神了,刚想催促燕池赶紧把人送医馆里,兰芷忽然又开口,嗓音冰凉毫无波动,只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我走了,走去哪呢?
然后谢初梨就被吓醒了。
她睁开眼,入眼是简朴的青麻幔帐,头后枕着软枕,身上盖着素色薄被,大约是用香料熏过,被子里有一股子好闻的浅淡香气。还有她的剑,一如往常那般放在她的枕边。
虽说做了不太好的梦,可这一觉睡的还挺沉,她从床上爬起来,松了松上身筋骨,突然愣住了——
床?
为什么会在床上...
这是谁的床...
她四下张望了一圈,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几缕微亮天光漏进窗棂,房间小且昏暗,阁楼模样,收拾的很干净,看着不像什么危险境地,况且手脚自如剑也还在,这足以让她宽心一些,耐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一遍,本来在茶馆里吃了饭,饭菜还是流萤和兰芷亲手做的,后来吃饱喝足不知怎么的犯起了困来,再后来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就舒舒服服躺在了这里。
楼下隐约有动静,她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依稀听到几句流萤说话的声音,她轻轻松了口气,确定这里大约是茶馆的阁楼,从床上起来,就这暗光摸索着下了楼,茶馆里已经上了灯,火光通明,正好看到流萤背对着她靠着一根梁柱子站着,李照也在,表情沉默且凝重,茶馆里没有别的客人了,两个人无言,显得冷冷清清的。
“怎么了?”
谢初梨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迷迷糊糊问道,“诶,刚才我怎么突然睡着了?你们两个干嘛呢?”
李照扭头望着她,脸上神色和缓了一点,“我们被人下药了,所以才睡着了...”
“下药?!”
谢初梨提着剑一下子跳下最后几步台阶,活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谁啊?谁那么大胆?不对啊,给我们下药干什么?”
李照睨了一眼背对的流萤,淡淡道,“是兰芷姑娘和流萤姑娘。”
“诶,李公子,你别这么说——”
流萤转过头来,不情不愿的小声嘟囔道,“说的好像是我存心要害你们似得。”
“我知道流萤姐不是坏人,这事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谢初梨当然相信流萤不会害他们,流萤这人虽然有时候性子骄纵了些,却没什么坏心眼,做不出害人的勾当,她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兰芷,愈发觉得不同寻常来,忙问道,“兰芷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哎——”
流萤如实道,“她走了。”
“走了?”
谢初梨微微一惊,“她去哪了?她在这儿除了我们既没亲戚又没朋友,她能去哪儿?”
流萤默了默,道,“我不知道,你们被药倒之后她就走了,也没和我说。”
“这怎么能行呢?这天都黑了,她一个人跑出去多危险啊!不行——”
谢初梨腕上把剑一翻,作势就要出去找人,“我现在就去把她找回来!”
流萤拦腰抱住她把人拉回来,“你可消停会吧姑奶奶!”
她长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你以为她干嘛要在饭菜里下药?不就是不想让你去找她?”
谢初梨皱起眉头,对这种下药行径深感委屈,“她想去哪可以告诉我,我可以陪她去,何必这样不声不响自己走了?”
“陪?”
流萤问道,“你能陪她一时,还能陪她一辈子不成?”
“有什么不能的?”
谢初梨不服气道,“不都是好姐妹嘛...”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年轻,没经过人情世故——”
流萤双手往胸前一抱,开始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