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梨觉得席容难得说一次好话,就是这神情实在是奇怪的紧,虽然还是板着脸,那双锋利深沉的眼睛里又有一点不一样,像是深邃浩瀚的寂寂夜空里点了几颗半遮半掩的星子,那光亮虽不明晰,却是分外柔和的...
她没多想,也没多看,心里没由来的不大好意思,仓促道,“那我先走啦...”
“嗯。”
席容没多说什么,松开手,小姑娘动作轻快的像一只从兔子洞里出来的小兔子,一转眼就折过长廊不见了。
席容转身,看到一叠黑影落在游廊转折处,沉声道,“谁?”
“我。”
那人淡淡一应,走出来。
“二、二公子?”
席容眉头微蹙,“刚才您都看到了?”
“嗯。”
李照点点头,“我都看到了。”
“...二公子,您别误会——”
席容素来镇定从容,这回倒显出几分心急和局促来,“属下和谢姑娘方才只是闲谈了几句,并没有——”
“席容。”
李照轻轻一笑,极为淡定,“我都看到了,也没有要误会什么。”
席容脸上微红,眉头蹙的更深了,垂首道,“是属下逾越了。”
“这没什么——”
李照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又淡淡道,“你是我最信任的手足,我知晓你品性端正坦荡,是不会做出轻率之举的,至于你的肚中心思...无论该有或是不该有,我都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平静温和,可李照越是这般好说话,席容便越是为方才一事深感压力与惭愧。
“好了——”
李照见他这副情状,转而又道,“别低着头了,阿梨自打来侯府以来倒也不像过去那般开心快活了,方不方便跟我说说她都和你聊些什么了?”
“当、当然——”
席容忙不迭道,“既是二公子想知道,属下自当知无不言。”
李照没有打断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席容一顿,道,“阿梨姑娘方才问我,是否与您相配。”
“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么问这个了?”
李照略略抬起眉来,又问,“还有呢?”
“还有...”
席容默了默,道,“阿梨姑娘以为,以她的出身,并不能与您相配。”
李照闻言微垂下眼并未作声。
席容又道,“她还说了你选不选她,可她并未明说此话究竟何意,只是显得心事重重。”
李照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阿梨性子率真,未必想的了那么多,想来是有人特意故作好心点拨了几句,故意让她不痛快了。”
席容问道,“谁?”
“还能是谁...”
李照低叹了口气,略有无奈道,“除了我那心思敏捷的大哥,还能是谁?”
“也罢——”
他又沉声叹道,“有些话,是该早些说给阿梨听的。”
谢初梨一个人溜溜达达回了望月小筑,绕过那么几回,她对振威侯府的路也便熟络了些,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她回了小院,院里无人,入她压根就没什么困意,更没真想睡觉,便往院中石凳上一坐,对着贴墙立着的几杆翠竹发起愣来。
入暮晚风微凉,瑰丽夕阳敛尽余晖,院里上了灯火,烛光又暖又薄,夜风一吹随风摇曳,如同少女随手轻轻抖动薄纱,风里有花树的暗香,香气干净又温柔。
她愣住愣着,没由来的想起了珈蓝山,想起了山上的老头,想起那只活泼的谢逐英,事实上她近来并不常常想起他们,下山辗转几月恍如隔世,往后回去了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一句天天想着,可是她现在却是在想的,想起那年冬月猎来的狍子,想起老头在门口等她回来,想起很大的雪绵绵的盖过屋脊和院里的苍劲古树,想起长冬过后的春日,想起消融的溪水和水里圆润的石头,想起盛夏时她和老头坐在院中乘凉,院里多蚊虫,老头焚一种晒干的草药用以驱蚊,又用蒲扇扇,想起树叶深黄萧萧落下,她在微凉的清晨里早起清扫。
一年一年,珈蓝山的春秋四季都是一样的,她在山上过惯了日复一日一尘不变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却也觉得那单调里平添了几分自在。
“阿梨,想什么呢?”
习武之人步子轻,谢初梨正在神游珈蓝山自是没有注意,闻言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李照才松了口气,摇摇头,“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是想什么呢?”
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