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回来了?”
方才季青临在门口时,就看到苏妙娘乖巧的坐在炕上,垂着头,仿佛一只受了委屈的垂耳兔,耷拉下了两只肥肥的兔耳朵。
但她一抬头,看到季青临那刻,她颓丧晦暗的眼睛里仿佛一瞬间有了光亮。
那道光,比之夏日的烈阳还要耀眼,又像是一支穿云长箭,穿云破月,携着不可直视之光芒,势如破竹,瞬间将他心底那一处黑色的阴霾照亮。
然而那支锋利的长箭,在到达他心脏的时候,却仿佛只是轻轻的在他心上挠了一下,有点儿可爱,又带些俏皮,却一点儿也不疼。
“相公,你不想念书,咱就不念了!还有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我力气超大的!什么都会干!将来也不会饿着咱们俩的!”
这些话她可是想了老半天呢!也不知道听了这些话,相公会不会高兴一点。
不管了!说了总比没说强!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季青临,期待的想要从他脸上得到些什么反馈或者回应。
“嗯。”季青临淡淡应道。
嗯?
苏妙娘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呀?
季青临把拐杖靠着墙放好,一瘸一拐的走到炕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苏妙娘仰着头,傻乎乎的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才懊恼的回过神,赶紧甩了鞋子,往炕里挪。
季青临坐到炕上,弯腰拖了鞋,然后腿一伸,两条长腿便上了床,他扭过头去。
苏妙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像是被人定住了穴道一般,模样有些怔愣。
季青临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大掌在苏妙娘头顶揉了揉,说:“睡吧。”
在季青临的手放上她脑袋的那一瞬间,苏妙娘的脸和耳朵全都红透了,她羞赧的垂下脑袋,轻轻的“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苏妙娘小心翼翼的轻抬了一下眼眸,看见季青临身体略微弓起,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苏妙娘把被子角扯过来,蒙住自己红的像猴屁股似的小脸蛋,泥鳅一样慢慢的滑进了被窝里。
……
早上,苏妙娘一不小心起晚了,她收拾好自己走到院子里,看见自家相公手里拿了个破碗,正往鸡窝里洒吃的。
没多会儿,季三勇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径自走到柴房,拿了一把砍刀,准备上山砍柴。
天马上就要冷了,得多准备点儿干柴过冬。
季青临放下喂鸡的碗,说:“三叔,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啥?”季三勇没好气的说:“你好好待家里吧!别出去再把另一只脚给崴了!”
自从那天季青临说自己不想再念书,并亲自修书一封让村里的张富贵把信带给镇上的赵子史后,季三勇这脾气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这都几天过去了,愣是没露过一个好脸色。
“你还有完没完!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杨珍珠从屋里出来,骂了季三勇一句,对季青临道:“你跟他一起去!我看他还能把你撵回来!”
季三勇鼻子里喷了口粗气,冷哼一声,出门去了。
季青临也跟着一同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家里来人了。
来的人正是赵子史。
赵子史人到中年,肚子略微有些发福,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儒袍,除了略微往外凸,人倒是十分的精干利落。
“您是……”
见有客人来了,杨珍珠和苏妙娘双双从屋里出来。
“这里就是季家吧?鄙人姓赵,前几日那封信,便是我差人送过来的。”
“您就是镇上的夫子吧?我经常听我家青临说起您,快,您快请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人地位高,不管在哪儿都受人敬重,这也是为什么,季三勇老想着让季青临回去念书。
哪怕他什么也不干,但只要他能念书,季三勇就觉得他给自己长脸!
赵子史进了屋,杨珍珠手忙脚乱的收拾桌子,边说边解释道:“青临跟他三叔上山砍柴去了,您先坐着等一会儿,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杨珍珠在屋里招待赵子史,苏妙娘却站在廊下,盯着门口进来的那个姑娘瞧。
这姑娘身姿窈窕,行走时似弱柳扶风,需要旁边的丫鬟搀扶着,她眼睛呆滞的望着前方,下台阶时,丫鬟还及时的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人就是那位眼盲的赵小姐了。
“小姐,您小心,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