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昱一步一挨走回寂园,想当日,母亲逼大哥休妻时,他也曾替兄长鸣不平,可事到己身,才真正明了何为刀割骨肉一般的疼。
季昱低唤两声“语山”,并无人应答,才发现佳人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只见此时的语山已卸下脸上的伪装,一张粉面似桃花,一双弯眉如远山,他不由悲中从来:想这国色天香的女子,为了自己不惜掩盖绝世容颜,可如今他连名份都不能给她。
或许是季昱的注目让语山醒了过来,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回来了!”
季昱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应道:“啊,回来了。夜这么深,你快睡吧。”
语山似乎未曾察觉异样,也体贴地说道:“你也快些安睡吧,再过不到两个时辰要早朝了。”
季昱敷衍着躺下,莫说翻身,他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语山发现一星半点的不对劲。可僵直的身体挡不住洪水般的思绪,是当面力拒?还是带语山私奔?如何才能既保语山周全又能与她长相厮守?要怎样告诉语山这件事又不让她伤心?一个又一个难题像要把他的头挤破似的涌将出来,逼得他无招架之力。好容易捱到天要渐明,他不等下人伺候梳洗就“落荒而逃”。
就在季昱刚刚出门之后,林语山好整以暇地等待该要发生的事情。果然,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季成就奉命将她带到缪氏院中。
“昱儿总夸奖你是个极聪明懂事的丫头,今天一见果然是可人心儿,来,来,坐我旁边让我好好看看。”缪氏一改往日的威严,拉着林语山的手像个慈祥的长辈一般。
林语山不动声色,温婉地笑着也不说话。
“你有十七岁了吧,在家乡可曾许过人家呀?”缪氏依旧慈祥地询问着。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了,还不曾婚配。”林语山笑吟吟地答道。
缪氏一听,乐得像捡了宝似地急忙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金镯子套在语山手上,说道:“那太好了,我替昱儿定下你了,等过些日子三少奶奶进门之后,就抬举你做个姨娘,从今往后保证你吃穿不尽,享尽荣华。”
林语山虽早有准备,但一听之下,心中还是微微一颤,但很快她就笑着谢过了老夫人的恩典,“欢天喜地”地回到寂园去了。
缪氏见林语山走后,渐渐收起了笑容,她若有所思地问侍立在一旁的季成道:“你说这个丫头不会在昱儿面前挑拨吧?”
季成恭身回禀道:“老夫人,您这是抬举她,她若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缪氏觉得季成的话挑不出什么错处,但就是心中不安,那个叫玉姗的丫头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可就是不冷不热的,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况且昱儿对这个丫头用情不浅,她若在昱儿耳边说几句是非,季、云两家的婚事怕也不一定能顺利。想到这里,她对季成吩咐道:“你亲自去那边盯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速来报我。”
季成应了一声就退出房间。其实不只缪氏没有把握,季成也不信这件事情会如此风平浪静,凭他这段时间冷眼旁观,这个所谓的玉姗,绝不是简单人物,别看平日里低眉顺眼、不声不响,可待人接物挑不出丁点错处,饶是那些对三少爷存着心思的丫头们怎么算计,也从没捞到过半分好处。这么个精明人物,怎么可能二话不说就答应做妾?或许自己又该押一宝了。季成边想边来到寂园门前。
“三少爷下朝了吗?”季成对着一个值门的小厮明知故问。
小厮一见是威风凛凛的大管家,急忙巴结道:“大管家,您老好!三少爷还没下朝呢,您老先进去等等吧。我刚得了点好茶,给您沏上吧。”
“哦,还没下朝?那上屋里是谁在呀?”季成故意问道。
“是玉姗姑娘,现在只有这位姑娘能呆在上屋。”小厮边说边笑得像个知道隐情的样子。
季成脸色一沉,假意训斥道:“没规矩,主子的事也好乱嚼舌头。”
“是,是,下次不敢了。”小厮点头哈腰地认错。
“老夫人有要紧事,你去传个话儿,问问我方便进去回个事吗?”季成试探着。
“您先喝茶,我马上就去。”小厮好容易逮到一个在管家面前邀功的机会,哪肯放过,连忙狗颠屁股儿垂儿似地跑进去了。
林语山正端详着金镯子,听窗外小厮说季管家有要事,就暗暗冷笑了声,说道:“快请吧。”
季成毕恭毕敬地侍立,任语山请了几次也不肯坐下,完全不似平时趾高气扬的模样,语山暗笑:这个投机取巧、见风使舵的小人,看来又想从我身上做文章了,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