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发探望马蹄铁之前,杰恩他们收拾好了他的东西。相信他应该不会重返战场了。挺好,也是一种解脱。
在疗养院前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酒精,焦油和烂脓的味道。出身军营的人可以克服前线的硝烟味,但是这里是真令人不适,跟一场老年沙龙里的味道一样。
杰恩问了一路才找到了马蹄铁的病房。里面的联排病床像个大通铺般。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马蹄铁惨白的脸上开心混着手足无措的扭曲表情。
“我跟你说过,不要带这么好的表上战场了,这下被偷了吧。”卡西莫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杰恩和番茄头都知道,不该这样说。明眼人都知道,马蹄铁恐怕不能再奔跑了。怀表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马蹄铁的表就算没丢,也只会有人把表跟他寄回家。
病床上,一床被子塌着一个拱形的铁笼子,里面几乎空无一物。
“感觉如何,马蹄铁?”
“还行,就是脚还是没知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马蹄铁撇了撇嘴,尽量显得云淡风轻。
杰恩踢了踢番茄头的脚后跟,他差点把真话说出来:医生说了,马蹄铁的一只腿已经截肢了。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奔跑了。
他的手臂蜡黄又褶皱,如同将死之人。杰恩在很多人身上见过这些征兆。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窝在弹坑里烤马肉,之后再吹牛打屁。
眼前的他还是马蹄铁,但是已经从外向内开始腐朽了。活力被赶出了身体,死亡开始侵占他的身体。他的形象开始重影,声音也如灰烬一般。
杰恩还记得出发时对方的母亲来送别。一位胖胖的善良的母亲,一路送到车站,一直哭。马蹄铁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 他的母亲注意到的杰恩,便抓住了他的手一再托付他照顾马蹄铁。
但是在战场上,如何能照顾别人呢?
“好了,马蹄铁,好伙计,过个四五个月你就可以去大湖边度假去了。”卡西莫拍了拍那铁笼子,震得哐哐响。
“到时候指不定要你来看我们了。我已经预定好了,阿德拉小镇公墓的最左边的三位个坑就是杰恩,番茄头,还有我的。
记得多带两块巧克力来,我不喜欢吃华夫饼。番茄头要雪茄就行,至于杰恩,你摆几枚子弹吧,他去伊甸园了还能打打兔子。那些老炮的枪法都比不过他呢。”
马蹄铁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们把你的东西带来了。”番茄头提起袋子示意了一下。
“放在底下吧。”马蹄铁指了下床底。他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谈论起他那块怀表了。说实在的,杰恩他们三个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马蹄铁,这双靴子你还要吗?”卡西莫提起了一双精致的军靴。
卡其色的皮子配上绑带,上好的哈兰西货。是一件每个人见了都会喜欢的好东西。
“马蹄铁,你要带它回家吗?”卡西莫对着自已的烂靴子比了比大小。
顿时,他们都想到了一处去了,就算马蹄铁恢复了健康,他也只有一只脚了,这无疑是对靴子的一种浪费,如果他不在了,杰恩敢打赌,这双好靴子一定会被哪个挨千刀的东西拿走的。
“我们可以跟你换。”
但马蹄铁还是不为所动。杰恩踢了踢卡西莫,他便恋恋不舍的放下了靴子。
马蹄铁看起来有些发烧,杰恩到走廊上截住了匆忙的医生。
“拜托,人人都想来一针的话我就要提个桶到处叫卖了——最最最劲的新货bro!”医生摆了摆手,准备绕过他。
最后还是杰恩塞了好几根雪茄,对方才肯进病房看一下。
“好了,马蹄铁,为了你的漂亮靴子不被偷,我们换完防还会再来看你的。”三人挥手告别,马蹄铁目送着他们离去。
番茄头靠在了病房外的走廊,擦的一声点燃了一根烟。“多好的靴子啊。”
“是啊,多好的靴子啊。”卡西莫也掏出了一根。
...
前线的战事愈发吃紧。杰恩有时候在想,国仇家恨,为国捐躯情有可原,但是,自已的国家分崩离析,又该站在哪呢?
北方南方,都是迈瑞肯帝国的一部分。这些孩子加入南联,只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而已,当然,北联邦也是如此。
这些孩子们莫名其妙的兵戈相见,又莫名其妙的惨死于自已的土地上。
“杰恩...”卡西莫细语道,将望远镜顺手塞进了杰恩的手中。
杰恩也注意到了那名散漫的抽着雪茄的哨兵。不错,对方看起来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