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地举着手机,任由那年轻刑警的话水流般地在耳旁淌过。她还来不及舀起来细饮,就机械地挂断,在主治医生明晃晃的办公室里,擡头看着鬓边竟有了几缕白意的兄长。
办公室里一时静了下来,连电话的声音都不再有。
还是来了,这一天。
“我为人民工作二十年,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一刻也不敢放松。下乡那几年,我把一个一贫二穷的吴家村带得人人有饭吃丶个个有事做,那时妈逢人就说她的一双儿女就是她最好的成绩,最大的骄傲。哥,我自觉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可如今回头,原来我最对不起的,竟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母亲已经病了很久了,开刀太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原打算就只做保守治疗。
刚开始上医院,刚开始做检查,她和大哥确实次次陪同,晓得母亲的病非同小可。可时间久了,他们要工作丶要生活,他们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小家庭:孩子要教育,单位要出成绩,下属们就翘首等着部长下命令。有多少次她对着母亲遗憾的眼睛:“妈,我明天没法陪您去医院了。”转身,即便听到母亲无奈的叹息,也咬咬牙,权当成没听到。
再后来……后来,就习惯了不再陪母亲上医院了。
太忙了,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分身乏术了。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人间永远的悲哀。
主治医生已经先到病房里去查探情况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兄妹俩。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下,家辉鬓边的发和眼角的液体一起烁着细微的幽光。
“手术吗,哥哥?”
“医生说成功率只有百分二十,我们……手术吗?”
哥哥重重阖了一下眼,眼角细微的幽光和两颗沈重的心一起,无声滴落。
与此同时,八达板材厂——
搜寻还在继续,自接到纪延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后,老蔡对电话那头断言“八达厂有问题”的领导回了声“好”,随后便领着大匹人马,一鼓作气,从八达厂周边一路搜到附近的树林里。
十五的月亮在乌云里拼命挣扎,不放弃地挣出来后,又被藏进去。不多时,天边忽然亮出一道惊人的雷电,贯彻在深更被无数手电筒镀亮了的森林上空——
轰隆隆!轰隆隆!
天雷长鸣间,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惊吼:“老蔡!老蔡——!!!”
“往西三百米有发现!往西三百米有类似古盛村面包车的车辙!”
“找到面包车痕迹了,痕检快来!”
凌晨三点。
老金再一次擡头看向十二楼的光,降下车窗后,顶着困意狠狠往嘴里塞了两根烟——太他妈困了!
可不成,纪队放过话了,戚部长家今晚必须重点盯着,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绝不成!
十二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前偶有少女纤细的身影走过。
沈笑晴整晚都坐立不安,脑中一个径地闪过四条大狗扑向老人的场景。最终,那场景里的老人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家外婆。沈笑晴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外婆支零破碎的样子。
没法睡了。
凌晨三点,她还是没办法入睡。
就怕一闭眼,她就会看到自己家外婆支离破碎的样子。
手机“叮咚”一声,是聊天群里的人在艾特她:【晴晴,海报和应援都弄好了吗?】
三点了,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可她社交软件上的每一个本地应援群却都还沸腾着——
不,别人当然不像她是因为担心自家老人而睡不着——她们粉的哥哥马上就要出道了,偶像海选赛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环节,闽城就是下一站演出地,时间就在后天。
可后天……
出了这档子事后,后天她已经没法再出去,亲眼见证哥哥的高光时刻了。
□□群里的沸腾还在继续,那句艾特她的话很快就被刷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沈笑晴虽然去不了演唱会,可她身上还有重任——画画出彩的她负责和应援组里的美术生小庄一起设计哥哥的应援海报,成品已经出来了,全都堆在她这里。
沈笑晴点进聊天群,找到小庄后,私聊了她:【抱歉啊庄庄,我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没办法出门了,你明天能不能来我家拿一下海报啊?】
小庄还在线上,很快就回过来:【怎么啦?没事吧?】
晴晴:【没事没事,就是现在被我妈禁足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