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生近期的状态很不错，这个病国内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苏宅，定期给许华来做身体检查的医生放下手里的听诊器，话锋一转道：“但以您这个年纪，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建议尽早考虑，若是拖到后期，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嗯，知道了，我考虑一下，辛苦你了小王。”许华来道，语气平静，仿佛讨论的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直到许伯送走医生，房间内重又恢覆宁静，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方显出一份惘然。

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这个年纪，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甚至一度让许华来感叹人生多艰难，留到最后的人往往也是承受最多的那个人。

只是他的茉茉，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那样的依赖他。

尽管苏茉不曾将这种感情说出口，但一听到病情加重的消息立刻回国，丝毫不顾这里有着她最不愿回首的过往。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外孙女儿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许华来大感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如果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茉茉？

照顾这个敏感又脆弱的女孩？

苏茉出生的时候，许华来令人在窗前种了一株茉莉。多年来花枝繁茂。眼下已过了花期，窗台处只馀下一丛枯枝，许华来望向那里，眉头不自觉的紧锁。

许伯不知道何时回到了房间内，按照医生的嘱咐将窗户打开通风，倒了杯水放到许华来的右手边，安静的站在一旁。

两个人没有再交谈。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沈默而坚定的存在着。

***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苏茉现在的心情，便是怦然心动。

深秋时节，园内翠绿的藤蔓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果实，男人的眼睛温和深邃，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采。如此矛盾，如此令人着迷。

“顾总…怎么会在这里？”

苏茉轻轻问道。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希冀。

她就站在那里，表情灵动，触手可及。顾青霈稳了稳心神，压抑住那股想要将人抓回去锁起来的想法。这朵花只有也只能由他他一人欣赏。

温声道：“说起来还多亏了苏小姐的节目，让顾某了解到这么多不曾留意到的事情。”

男人声音温和，神色却很是惘然，带着一丝自嘲，“说起来真是惭愧，这么多年忙于工作，都忘了回来看看。”

苏茉敏感的抓住了”回来”这个字眼，有些讶异道：“回来？难道顾总……”

似是觉得冒犯，毕竟以两人的关系谈论这些难免显得突兀，苏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顾青霈却似是浑然不在意，点了点头，“小时候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虽然很快就被养父母带走了，但这里也算是第二个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茉内心微颤，擡头细细打量站在面前的男人：无所不能的顾总，也有着那样的过往么？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

苏茉下意识的闭眼，防止叶子的碎渣吹到眼睛里面去。待再睁眼，顾青霈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边，微微弯腰，擡手欲扫去自己鬓旁的一片落叶。

他靠的很近，呼吸声就在耳旁。苏茉能清楚的看到他挺翘的睫毛，或许是刚运动过而略微有些凌乱的领口，若隐若现的结实的腹。肌……

苏茉的脸不自觉的红了，想说话喉咙却似是被噎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有小孩子天真的声音响起，“哥哥姐姐要亲嘴了吗？”

孩子的话就像一束光，照进了苏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中秋夜里的皎皎月光，男人英俊深情的眉眼再次浮现在心间。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剧烈的起伏震颤。

苏茉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顾青霈，她更不曾看见男人微微滚动的喉咙，不知道脸颊微红丶眼神无措的自己倒映在男人的眼中，是怎样的诱人与可口。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烧开了的水壶，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偏偏被这么多双童真的眼睛盯着，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身体拉开，”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

又看向站在一旁似乎傻了的小孩，催促道：“不是要带我去找院长妈妈吗？咱们现在走吧。”

快步离开的样子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