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士绅的百年基业,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阴谋诡计忽然冒出来。
朝堂之上,挑拨离间者会有之,结党攻伐、借机排除异己者会有之,就连自己身为户部部堂,真到了针尖对麦芒的那一天,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若被人挖出把柄,就算有陛下护持,自己也难保不会丢掉官位……况且到时陛下若意志不坚,或者不敌反对者人多势众,自己这把尖刀还不成了背黑锅的?就算自己不在乎丢官,可是陛下会因此损失一个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以后会更加的势单力孤啊。
再说新政一出,地方上也不会太平,若是陛下逼迫的太厉害,地方上的士绅很有可能暗中资助山贼之类的贼寇,挑动局部民变,让朝廷忙着平叛,无暇施行新政。更有甚者,可能会沟通外敌,北面可以通草原之敌,东面可以通倭寇,南面可以通交趾,沿海边境也都可以沟通那些西洋贼人,西洋人船坚炮利,本来就不安分,若有内应接应,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总而言之,若要施行新政,非得杀一个血流成河,杀一个伏尸百万,让外敌不敢乘虚而入,让天下各阶层的人都胆寒心惊,才有可能成功。到那时,这满堂的同僚还有几个人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这个道理但凡执政多年的老狐狸,谁不懂得?若有选择,或许很多人宁愿换一个贪图玩乐的皇帝……
正和帝眼见着百官久久不语,大殿内鸦雀无声,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如今外有敌寇虎视眈眈,时常闯境掠民。内有国库空虚的厉害,皇家内库都因为贴补国库,空虚了一大平。尔等食君之禄,竟无一人愿意为君分忧吗?”
内阁大学士庄文彦出列说:“回禀陛下。陛下问及富国之良策,臣等非是不愿回答,也非是不愿为君分忧,只是臣以为治大国如烹小鲜,须从一件件具体的事务着手,而这些事务,臣和臣的同僚们,一直都有尽心尽力的想办法。就如京营商城一事,江部堂对此事存疑,忠毅侯出列释疑,臣又出来献策,群策群力之下,再加上陛下的圣明裁决,此事得以完美解决,国库每月可以省下几十万的开销,京营军力假以时日也可提升一倍有余。倘若心急一刀切,直接关停京营商城,又或者不听江部堂之言,由着京营商城公私不分,则又是另外一种不利局面。故而…...
陛下若有难解之具体事务,可令臣等商议个对策出来,若问及富国之良策,除了泛泛空谈之辈,想必都不敢随口应答。
臣无礼直言,请陛下赐罪。”
正和帝脸色微变:“庄大学士每句话都占尽了道理,朕又不是昏君,岂能因直言而赐罪?”
庄文彦脸色一白,诚惶诚恐说:“陛下,臣并非此意,臣.……”
他只是说一句客套话,哪想到陛下居然会生气,以致于语带讽刺。
庄大学士虽是内阁大学士,十分精通儒家文化,然而自身却有一些缺点,只适合针对某一具体事项出谋划策,否则太上皇在位时,少不得将他提升为正四品左右侍郎。
正和帝挥了挥手,阻止他继续解释,又问其他人:“诸位爱卿,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碰到问题解决问题?”
众臣沉默不语。
正和帝心中万丈豪情被文武百官浇了冷水,心情转冷,冷笑着说:“呵,碰到问题解决问题,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什么区别?”
众臣还是不接话茬,生怕正和帝顺着他们之口,提出新政一事。
正和帝一瞅贾墨,问他:“忠毅侯,你素有才智,可有富国良策?”
贾墨出列说:“陛下,臣并非文臣,而是统兵将领,若遇军机大事,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朝廷政务……恕臣直言,军队是护国利剑,利剑不该有自己的思想,只需听从陛下的绝对指挥。故而臣作为统兵之将,也不该有自己的政见。就算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也都必须缄口不言。”
正和帝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点点头说:“爱卿言之有理。军队确实不该有自己的思想,国库空虚也确实不该让统兵将领想办法。”
贾墨回归队列,一众勋贵悄悄朝他竖起大拇指。
正和帝站起身来环目四顾,扫视所有臣子一遍,随后说道:“殿内所有文臣,四日之内必须上表一份,主题是富国之良策,字数不得少于一万,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