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又喝口咖啡,若无其事地跟律师约好时间地点,直接注销了账号。
回到小区,一楼的芸芸理发关着。小安裹了厚棉袄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写作业。
有熟客过来问:“你妈呢?”
小安回:“妈妈去医院了,叔叔明天来吧。”
时夏脚步一顿,在小安对面坐下。
“姐姐。”
午后阳光正盛,即使晒着太阳,小孩的手仍被冻得红红的。
“怎么不回家?”
“门不小心锁上了,”肚子咕噜打了个响,小安羞涩地说,“我正好在这等小姨来烧饭。”
都已经三点多了。
时夏将口袋里剩下的十五块钱全拿了出来,风吹过,她吸吸鼻子:“这地方我租下谈点事,你去别的地方,买吃的买什么都行。”
小安拿着钱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时夏不耐烦地给他合上作业本,书封面标着《二年级寒假练习·数学》的字眼。
他又矮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上幼儿园:“快去。”
“谢谢姐姐。”小安鞠了一躬,欢快地冲去了对面的炸鸡店。
时夏拖过他的作业本垫笔记本电脑,百无聊赖地玩起电脑上的纸牌游戏。
“时小姐?”
梳着背头、穿着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踏进麓湖小区的时候差点怀疑人生,他以为时夏约的是哪个新兴的湖景别墅区,没想到这是一片破败的棚户区。
时夏坐着小板凳,背后是理发店脏兮兮的不锈钢拉门。她循声抬头看过来,阳光下她漂亮的脸白得反光,肌肤透亮,有种荒诞又和谐的感觉,像在拍废墟风的画报。
“徐律师,”时夏扬下巴示意对面的空位,关了游戏,“这里挺难找吧?”
“嗯……”徐律师反应过来,猛地摇头,“还好还好!”
她仍那么泰然自若……该说不愧是时先生的女儿吗?
他仔细检查了小板凳,小心翼翼地坐下:“时先生已经知道您回国的消息了,您怎么在这?”
关于时家的情况徐律师比她还要了解,跟他完全没必要掩饰。时夏坦诚:“我新交的男朋友住这。”
徐律师又胆颤心惊地看了一眼“芸芸理发”的招牌。
这时小安捧着刚出炉的炸鸡跑回来:“姐姐,姐姐,我买了大份的。”
黄色纸袋的底部渗出油,被塑料袋兜着,里面传出香喷喷热乎乎的肉香味。时夏没忍住,默默咽了口口水。
她忙低下头咳嗽一声。
“你吃吗?”
“你吃吧。”时夏也是有底线的,伸出一根手指推回去。
对面的炸鸡小哥冲小安招手:“小安,她谈正事呢。”那个一脸威严、穿得像模像样的大叔看起来就不简单,“你过来看我玩游戏。”
“去吧。”时夏瞥了眼炸鸡,对小安说。
小安又跑过去了。
“爸爸的案子怎么样?”
徐律师正直勾勾地瞪着隔了一条路的炸鸡店黄毛,愁眉苦脸地思索着,要不要告诉时先生时夏新交男朋友的事。
他听到时夏的问题才回过神来,锁着眉头,看向时夏斟酌地说:“检方咬得很紧,不过时先生在看守所状态不错,叫您不用管这事。”
她爸老谋深算的,时夏才犯不着操心,重点在于“我妈呢”。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在哪里?我回家没看到她。”
“时先生早安排好了时夫人的去处,她跟顾医生在一起,很安全。”
“我要见妈妈。”
等见到人,她就带她妈妈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时先生担心检方的人找时夫人麻烦,她的住处要保密,”时夏黝黑的眸子盯过来,徐律师立刻改口,“过两天我安排你们见面。”
时夏心情好多了。
……
晚上陆扬特意准时下了班,门没关,用一只拖鞋卡着。
屋里冷清清的,漆黑一片。
陆扬沉默地摁下门边的开关,灯亮了,小小的房间一切无所遁形。他看见桌上摆着的碗和打开的牛奶盒,再过去是满满的水壶和包装完好的板蓝根。
她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