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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了古老守护禁制的寒玉静室。室内寒气凝雾,在光滑如镜的玉石地面上流转。公羊宣卿盘膝居中,身上那件残破的“御渊”金龙甲胄已被小心地卸下,放在一方纯净无比的万年玄冰玉台上。铠甲本体失去了主人的力量支撑,变得灰扑扑一片,那些曾亮如星辰的金色符文如今黯淡无光,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灰败的死寂感。更触目惊心的是甲片连接处几处深深的裂痕,贯穿了浮雕神龙的脊骨,如同被某种极其污秽恶毒的力量侵蚀过。雪灵派三位辈分最高的长老分坐三角,面色凝重无比,指间不断射出道道湛蓝色、蕴含着精纯至极的玄冰净化之力的光束,小心翼翼地涌入甲胄的裂痕深处,如同为濒死的巨龙做一场艰难的刮骨疗毒。一丝丝污浊的黑气在湛蓝光华的逼迫下,艰难地挣扎、逸散,每一次排斥都引得整个静室的寒气波动紊乱,空气中弥漫着如同铁锈烧焦般的腥臭。
公羊宣卿本人,面色却是几人中最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虚弱。他双目微阖,裸露的上身肌肉线条依旧充满了力量感,但皮肤下的血管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金色,隐隐透着微弱的金芒,那是神甲力量逸散融入他血肉的迹象。一股沉重如十万大山、凝练如亘古玄铁的威压不再外放,而是内敛沉淀于他身体最深处,沉重得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如同背着一座无形的山岳。御渊甲的反噬伤及了他与神器连接的本源,那股沉重的威压是甲胄残存意志与规则对他肉身的“保护”,也形成了无形的枷锁。
而我在雪灵派后山一处僻静的观星台上。
此处地势极高,视野开阔。我同样盘膝而坐,远离下方喧嚣的疗伤静室。面前是翻涌的云海和无尽的雪峰。手腕上,应龙镯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如同最普通的镯子。但当我的意念沉入其中,便能清晰地感应到其内蕴含的、如同沉睡星海般的浩瀚力量。它与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创生之力?)仿佛已经彻底水乳交融,每一次呼吸吐纳,应龙镯便如同一个强大的聚灵核心,无声地牵引着雪灵派纯净磅礴的雪域灵脉之气,过滤、提纯之后,再温和地融入我枯竭干涸的丹田与识海,如同一条永不枯竭的涓涓细流,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滋养着几乎被榨干的身躯。
比起公羊宣卿的沉重反噬、张龙飞的神兵折损、林然润的骨肉之伤,我肉身的损耗虽重,恢复反而更快。应龙镯似乎在那一场净化之后,真正与我缔结了更深层次的契约,它所反馈的不是毁灭性的力量,而是无尽生机的源泉。疲惫依旧,但一种更加凝练通透的感知,一种如同这雪域般澄澈空明的心境,伴随着恢复在缓缓滋生。力量的界限似乎被拓宽了,对于生命本源的理解,也更进了一层。
就在这时,贴身衣袋深处,一物突然微微发热。我心神一动,将其取出。是那枚在仓库区最终净化湮灭邪煞源石时,遗留下来的残核——那颗暗红色的珠子!此刻,在这远离污秽的雪山之巅,在纯净龙脉余波和应龙镯生机的双重激发下,它表面那凝固的妖异血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内敛、如同品质极佳的鸡血石般温润的赤红。其核心处,似乎有一点针尖大小的灿金色星芒在细微旋转,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更让我心头微震的是,当这珠子取出,其温润内敛的赤红光芒与我手上应龙镯的微光相遇的瞬间,我仿佛极其极其遥远地——跨越了万里关山——隐隐“听”到了长江奔腾咆哮中的一声悠长、满足、如同沉睡巨龙在梦中的低吟。那是被净化后的浦江龙脉之心,传递而来的一丝慰藉的波动。
而在珠子核心那点微弱如萤火的金色星芒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感,如同命运织就的无形丝线,穿透时空的阻隔,遥遥指向一个方向——深邃无垠、似乎只有混沌黑暗存在的域外虚空的更深处……仿佛在寂静无声地昭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终极隐秘。
清风拂过玉琼峰巅,卷起几片晶莹的雪粉。纯净的寒气如同能洗涤灵魂的圣水,环绕周身。然而,手中那颗温润赤红却深藏一点诡异金星的珠核,那丝若有若无指向域外深渊的联系,却像一滴浓墨无声滴入清澈的寒泉,泛起一圈圈晦涩难明的涟漪。仿佛刚刚结束的惊天死战,不过是推开了命运迷局真正序幕的一道狭窄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