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吴慧英下意识拔高声音,听起来甚至都有些尖锐了,“没钱怎么敢杀别人家狗的?是没想到别人会要你赔吗?”
张结巴立即说,“我丶我可以借钱来丶来赔给你们。”
他心里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时间1分一秒都很难熬。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着的这短时间里周尹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他追回来……
杨杰也连忙搭腔,“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也可以赔偿一部分。”
“杨现,慧英儿,这天都黑了,大家一直在这里僵着也不是办法,狗他们肯定是赔不了,这寒冬腊月的,把人拴门口看家会出人命的,你们再协商协商,赔点钱算了。”
“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你们和大队长家还是邻居,日后擡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难看了也不好。”
他们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张结巴在村委会里有关系,和他闹得太僵不会有什么好处。
“行啊。”杨现手里的菜刀在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反着白光,“那你们打算赔多少?”
他和吴慧英从下工搬家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三人也在众人面前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继续在这里堵着也不会再有进展。
倒不如换个方向。
三人一听这话,松了口气,觉得机会来了。
张结巴是带头人,按理说,他应该最先站出来表明态度。
可他没有钱。
他的猪崽是今年才赊来养的,还没等长大卖出去,他手里只有一堆利用生产队大队长的职务弄来的票。
“我丶我手里没钱。”平时骄傲得下巴都扬到天上去的大队长,现在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没钱。
“你没钱你好兄弟有啊!”时间已经不早,周围人只想早点回家吃饭,“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就不能同当了吗?”
“对啊,你没钱就让杨杰借给你,你自己再慢慢还呗。”
张结巴斜着眼睛瞧了杨杰一眼,没有开口借钱,转而问杨现,“你丶你家樱桃树丶那事,还留丶留了欠条,在丶在我那里,可丶可以用欠条来抵丶抵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吴慧英气得直接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拖着个绳子就走到张结巴身边,指着他鼻子骂,“樱桃树本来就是你砍的,我们当时没找你算账就算不错了!”
“张结巴,我以为你只是腿脚不好,没想到脑子和记性也不行。”杨语卓走了一天,此时一双脚又累又酸,她弯着腰,揉了揉脚,“你把那欠条拿出来好好看看欠你钱的人叫什么名字。”
她说完,揉脚的动作一顿,又道,“不识字的话,把字据拿出来让大家夥给你看。”
“不丶不用了。”张结巴哪里会不记得,那天晚上杨征周几兄弟的表情让他记忆深刻。
他只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赌杨现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替他弟弟杨征周还了这笔债。
“我是我,他是他,白纸黑字都落了名姓,也签字按了手印。”杨现毫不迟疑,“他还他的债,你还你的债。”
“那丶那你丶你要多少?”张结巴试探着问,一边在心里估算自己的猪崽长大了能卖多少钱,赔完钱后,手里能剩多少。
杨现和吴慧英下意识看向杨语卓。
杨语卓在这个家起的作用太大了,每每遇到这种事情,她都能提出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杨语卓只小幅度点了点头,交给他们去处理。
杨现伸出两根手指,“八百。”
“多少?!”杨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前头的原话是说“要多少钱都好商量”,但他心里想的是:就算杨现家是村里第一批做生意的,也挣了一些钱,但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这种出去打工的挣得多?
在他的预想里,杨现一家应该没见过什么大钱,就算狮子大开口也说不出多离谱的数额。
没想到他还真敢说!
要知道,工厂里一个正式一级厂工一个月也才只有几十块。
他开口就要800块,这已经是人两年的工资了!
“800。”杨现平静又清醒,不像是说错的样子,他强调,“一分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