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温柔宠溺,两情缱绻,远甚于彼。
而原本与她关系不错的朱璇,也从此与楚艳雪断了联系。
眼见朱璇的面色已然黑如锅底,小百合连忙开口打断众人:“好了,别说了,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快去打扮罢!不然张妈妈一会又来说了!”
舞女们拖拖拉拉,你一眼我一语地散开了。朱璇铁青着脸转身离开了,而陶菁也十分识趣地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继续涂她的口红。
小百合对着镜子掏出粉扑,却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刚才她们说的那些话,若说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假的。
谭公子青年才俊,有大好的前程在未来等着,又长了那般端正的一张脸。每每在台下等她时,看她的眼神又黑又深,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可是……
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异有如鸿沟,她从来没有真的奢望能高攀上他。她也见过太多的例子——有钱家的少爷在前一晚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第二日却又在眨眼间另觅新欢。
任凭舞场上如何欢颜笑语,都是做戏,都是谎言。
但是,话说回来,谭荣名会来这舞厅,一开始不就是他的友人强拉着他的吗?她犹记得他起初坐在场下时不自在的表情。那时的她心里甚至觉出有趣,心道,这是从哪个洞口误入魔窟的羔羊?
独独这一点,他便与那些镇日徜徉舞场的浪子不同。
而在认识了她之后,哪怕身边环肥燕瘦,他不是也从未与别的舞女跳舞,哪怕分给她们一眼吗?
他是一心看着她的。
而且,就算这舞厅里诸多虚情假意,楚艳雪……她不就做到了吗?
她做到了,为何别人就不行?
况且,比起那位韩大少,谭荣名甚至尚未婚配。现在的先生小姐们都讲究自由恋爱,或许……
小百合收回心思。
前一晚谭荣名大醉而归,若她没有猜错,他今晚必定会再来找她。现在她要做的,该是好好梳妆才是。
果然,入夜不久,霓虹灯才刚刚亮起,谭荣名就捧着一束花来了。
今晚的舞台没有表演,他不需要再在舞台下等她。
这时候来的人尚且不多,舞厅里回荡着的音乐轻柔而又动听,仿佛正合让人互诉衷肠。
谭荣名把手搭在小百合的腰间,温柔地带着她慢慢转圈,一边歉然地道:“抱歉,昨天实在不得不应酬,冷落你了。”
小百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坐在旁边听你们说话,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谭荣名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百合歪头道:“你们昨晚说的那种药,真的有那般厉害?”
谭荣名微微一笑,道:“你知道这世上其实有许多小生物,是肉眼看不见的吗?”
小百合仰起头,静静地听着。
这其实是她在舞女生涯中颇为喜爱的一部分。
她的客人里有着各行各业的人,而除了风月之外,他们总要对她说话——他们的学业,他们的事业,他们的知识和见闻。尽管不无炫耀的成分,她仍能学到不少东西。
小百合听着谭荣名对她解释人为何会发烧丶感染,又听他讲起那名字古怪的药是如何将人治愈,确定他全都讲完了,眨巴眨巴眼睛,道:“真神奇。谭大哥你知道得可真多!”
谭荣名一摆手,道:“这算什么!”他话音刚落,正赶上一曲结束,两人停住脚。他转而问道,“对了,昨天我带给你的东西,你拆开看了吗?现在还在后台吗?”
小百合如实地答了,他便道:“那正好,我也不想让人分享我送你的礼物。走,我去你家里教你,该怎么用它!”
于是,小百合向张妈妈报了出台,又托人告诉孙老三今晚不必等她,两人便叫了一台黄包车往小百合的公寓去。
这是谭荣名第一次去小百合家。小百合原以为他会评论一番她的公寓是多么老旧狭小,甚至提出要为她在别处另租一间,他却什么也没说。她不由对此心中感激。
这公寓虽又小又旧,但毕竟是在上海,角落里是有电插座的。
谭荣名将收音机插上,又一个个教她机器上的旋钮都是什么。调谐旋钮丶音量旋钮丶音调旋钮丶波段选择开关,小百合将它们一一记下。
谭荣名帮她找到两个电台,又握着她的手旋转旋钮,直到有清晰的人声从“沙沙”的噪音中传出,随着他们的转动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