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娘可还记得,你我初见是在春日的桥山上,那日下着雨,我和张俸骑马寻到那处避雨,正巧撞见你在檐下观雨。”
那其实不是她第一次见他,早在坊市上的时候,她就见过他了,她只是从未告诉过他;然而时至今日,早已没有再告诉他的必要。
沈沅槿朝陆昀点点头,垂首从腰上解下一只湖蓝刺仙鹤的荷包递给陆昀,“我平日里忙于绘图和制衣,鲜少会做这样的精致小物。去岁永穆生辰,我难得一回给她做了只刺狸奴的荷包,哪知你见后喜欢得紧,便央着我给你也做一只当做今年生辰礼;只是你我皆未料到,我们的夫妻缘分会止于短短数月后。”
陆昀双手接过,如珍似宝地握在手里看了又看,接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系在腰上。
沈沅槿见他系的位置有些偏,主动伸出手帮他调整一二。
钟情挚爱的女郎近在眼前,他却不能再以夫郎的身份与她拥吻亲昵;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陆昀不禁悲从心起,再难压抑对她的满腔爱意,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客舍内,陆镇将他二人的这番亲密举动看在眼里,滔天的怒意直冲脑门,就见他猛地踹开身前的桌案,立起身大步往外走,俨然一副动了杀意的模样。
太子殿下的脸色难看极了,眸底寒凉一片,似要结出寒霜,唬得人胆寒。
姜川心惊肉跳地移开视线,埋头跟上陆镇的步子,默默替底下依依惜别的两人捏了一把汗。
沈沅槿和陆昀对此一无所知,这会子尤在四目相对,述说过往种种,难舍难分。
陆镇怒气冲冲地行至楼下,大步出了客舍冲上前,他二人仍未有半分“收敛”,竟还从相顾追忆转变为执手凝噎。
当真是好一对苦命的鸳鸯!陆镇早已下定决心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眼见他二人如此心心相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几乎只在顷刻间,陆镇左手握住玄铁剑鞘的前端,大步流星地疾行过去,扬声打断这令人“动容”的画面。
“时辰不早,皇侄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陆镇的话音还未落下,前来送别陆昀的一行人中便已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提醒其馀的人一道过去行礼拜见。
熟悉的男声入耳,沈沅槿当即打了个寒噤,耳畔似又响起陆镇那日的警告之言,顿时心生恐惧,忙不叠从陆昀的掌心里抽回手。
陆昀则是如梦初醒,慢半拍地扭身去看陆镇,没再称呼他皇叔,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冰冰的“臣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的陆镇横眉立目,眸色深沈,周身透着股戾气和阴鸷,似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那副不善的样子瞧上去,半点不像是来为陆昀送行的。
沈沅槿垂下卷睫,看见陆镇紧握住剑鞘的手,顷刻间头皮发麻,一个可怖的想法在脑海里翻涌:陆镇克制的是杀意。
他想杀谁,她?陆昀?还是她和陆昀...沈沅槿不敢再往下深想,语气生硬地催促陆昀道:“二郎,时候不早,快些上车罢。”
陆昀这时候也感觉到她在害怕陆镇,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些担忧和恳求;
他怎忍心让她为难,亦不愿让耶娘丶外婆和阿昭她们瞧出他与沅娘同太子殿下之间的纠葛,纵使心中有千般不舍,现下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向马车,立在车边同众人道出分别的话语。
沈沅槿掩着惧意和不舍挤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朝陆昀挥手告别,陆昀便也笑着回应她,片刻后,踩着脚踏上车。
在场众人的目光皆定格在陆昀身上,独陆镇懒怠看他,带着隐隐的怒火,旁若无人地走到沈沅槿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耳语:“孤今日就在别院等着你,一个时辰后,你若不来,孤不介意去你房里槽你。”
陆镇将那个不堪入耳的字眼咬得很重,沈沅槿简直气到肝颤,猛地攥紧了袖口处的柔软衣料,咬牙切齿地道:“我会准时到。”
“孤今日心情着实不大好,娘子最好能言而有信;否则,你那从前的夫郎出得了长安,却未必能平安抵达江州。”陆镇阴恻恻地放完狠话,肆无忌惮地触上她的腰肢,鼻尖在她的发上嗅了嗅,淡淡的桂花香,约莫是抹了桂花油疏发的缘故。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上手摸她,又靠得这样近,沈沅槿当即绷直了脊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幸而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陆昀乘坐的那驾车上,暂且无人往她这处看。
数丈外,陆昀在车厢内坐定,朗声吩咐车夫启程,而后擡手掀开车窗的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