恹恹的。
陶壶里粗茶泡成的茶水已经放凉,沈沅槿往碗里满上一小半,轻抿一口解渴后继续盯着窗外光秃秃的庭院发呆,心中计量着辞楹她们走到了何处。
彼时,距离长安千里之外的会州。
官道旁的一座五层楼高的客舍内,皎洁如练的月色爬上红木窗台,映得满窗清泠的白,宁静恬淡。
辞楹和萦尘跟随一支胡人商队在此地落脚一眼,明日继续启程沿肃州丶甘州前往沙洲。
这支商队乃是她二人在凤翔城中苦等了两日,精心考察挑选后,向商队的东家兼领队请求同行,并许以丰厚的报酬方寻得庇护。
领队的东家魏二娘是一位有着胡人和汉人血统的高挑女郎,她虽是偏汉人的长相,却也保留了胡人高鼻大眼丶身量高挑的特点。
萦尘观她腰上悬着一柄嵌宝石的短匕,举手投足间颇具英气和力量感,就连帮着搬动大宗物件上楼亦不在话下,必是练家子无疑了,且除她外,另有两位魁梧健壮的郎君保护商队货物和人员的安全;加之她待手底下的男郎女郎皆是和善有礼的,萦尘对她颇有好感,跟在她的商队后头走了足有两三日。
那魏二娘一早就觉出后面有人跟着,但因是两个手无寸铁且又面善的女郎,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并未出言驱赶。
萦尘由此认定魏二娘是值得信任之人,辞楹亦不欲白享商队的庇护,于第四日的清晨,早早在客舍一楼侯着她与商队的人下来用早膳,言明自己的用意。
魏二娘年过三旬,因出身微寒,更兼是女儿身,为养下这样一只商队往返于西北和长安丶洛阳等地贩卖货物营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和亏,这世上人情冷暖,她经历的够多了,是以素日里颇有能帮就帮,量力而行的善心,与人方便。
她因见辞楹和萦尘同为女儿身,诚心寻求庇护同往沙洲去,又这样信得过她,甚至不惜以重金为酬,必定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缘故,自是不忍拒绝,稍作思索后便答允了她们的请求。
此番去往西北的路上,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如今日这般顺利投宿,且还不用三五个人挤在一处,可以擦身和换洗衣物,委实算是很不错的境遇了。
这段时日以来,辞楹经过萦尘为期十几日的手把手亲身教导,她已大致学会了骑马,只要不是疾跑的状态,她都能轻松应对,是以在前来会州的途中,萦尘另为她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儿买下。
西北的夏日天气干燥,风沙较大,白日赶路的时候,她二人都会学着魏二娘等人用纱巾裹住发顶和面部,防止皮肤晒伤和刮伤。
萦尘在客舍后院冲完凉,胡乱洗了里衣晾在庭院里,上楼回到房中。
一推门,就见辞楹正痴坐在灯下发呆,目光无神,约莫是有心事。
“累了一日,既洗漱完了,怎的还不睡?”萦尘执起茶壶倒上一碗凉茶,温声问她道。
辞楹收回思绪,支起下巴望向萦尘,愁眉苦脸:“这段日子,我的心里总是不能安定。一晃二十馀日过去,也不知二娘她如何了,她现下孤身一人,如何斗得过那人,我担心...”
担心她会吃苦受罪。辞楹担心的,亦是萦尘心中所忧,然而眼下绝不是她们该灰心丧气的时候,因劝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眼下我们能做的,唯有不辜负二娘的付出和期盼,平安抵达沙洲。二娘心性坚韧,聪慧隐忍,必定会想法子保全自己,寻得良机脱身出来。再者,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准二娘她也会如咱们这般,遇到贵人相助呢。”
那人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样的贵人才能助得了娘子?辞楹得不出结论,为着能让萦尘安心,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只能勉强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宽慰自己莫再多想。
“夜色深了,吹灯睡下罢,明日还要早起。”辞楹稍稍舒展眉头,起身执了烛台,与萦尘一道走向床榻,而后吹灭烛火,伸手搁在床边的矮凳上。
此间的夜里不似白日那般干热,凉爽晚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甚至还带了些微微的冷意,需得在膝盖和腹部处盖上一条薄薄的毯子防止受凉。
萦尘应是连日赶路累极了,不多时便沈沈睡去;睡在她身侧的辞楹虽也累,终究放心不下沈沅槿,临近子时方勉强入睡,偏又做了噩梦,睡得并不安稳。
翌日晨间,她二人起身后匆匆用过早膳,去楼下收了晾干的衣物装进包袱里,骑上马背随商队继续向前赶路。
沈沅槿浑浑噩噩地睡到日上三竿,岚翠怕她饿着,轻轻叩响房门,扬起些声调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