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回忆·终)
“你爸倒在沙发边上,看样子像是昏过去了,于是我赶紧开车把他送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他是酒精中毒了。这人……平时也是不爱说话的,平日里我们见到你爸也都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没走出来,成日酗酒来解脱自己。”
“哎,也怪我们平时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多留意一下,关键是他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人,我实在想不到会这样不重视自己的身体。”王婶在一旁附和。
荼京盛却没有答话,始终低着头,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搭在一起。
“那次之后我们才知道你爸的事,知道了他经常精神恍惚消沈,怕想着在这样放任他继续也不是办法,就劝着他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他一开始还不肯,直到听到我们要打电话通知你来,这才同意去看医生,查出来是重度抑郁,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才出院。
“出院后我感觉他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平时也愿意多出来走走和我们交谈了。只是听说他现在还在长期服用药物,我们也提醒他白天不要关着门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怕他一个人出什么事。”
蔡伯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疲惫,道:“我没想到这些他居然都没跟你提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看了你爸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好在现在一切都在好起来。你爸他……真的很不容易。”
荼京盛又在蔡伯家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说要回去了。
蔡伯一边拦着荼京盛一边招呼王婶去拿葡萄,直到将两串新鲜饱满的葡萄送到手中才肯让他离开。盛情难却,荼京盛只得道了谢,拎着两串葡萄回了家。
当从邻居口中得知荼谨贤这几个月的经历时,荼京盛先是震惊,而后心口却是禁不住的隐隐作痛。
纵使他和荼谨贤的关系早已因为各种生活上的磨难而产生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但那毕竟是他小时候最崇拜的人,也是他离了母亲后血浓于水的至亲,想到他那几个月中的痛苦与狼狈,荼京盛心里就忍不住一片片地软了下来。
荼谨贤一直渴望自己能够保持足够的体面,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也仍要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知道。
他希望自己留给别人的,只是曾经那个风雅得体的荼谨贤。
“爸,我回来了。”
荼京盛推开门走了进去。
地面光滑干燥,室内窗明几净,一切物品都有序地摆放,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一如十多年前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忧恼,只有诗意丶浪漫与淡淡的烟火气。
而事实却是冷冷清清。
荼京盛将两串葡萄洗了一串装在盘子里,另一串放进了冰箱冷藏。等他端着葡萄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时,荼谨贤从他身后走了上来。
“这次待多久?”他声音已被岁月磨得沧桑,却是意外的轻松。
荼京盛不禁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他便瞥见了荼谨贤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眼角的细纹也依稀可见,他不禁怔住。
注意到他的视线,荼谨贤只淡淡道:“看什么?老了,没什么稀奇。”
荼京盛收回视线,见荼谨贤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便伸手将果盘往他那边推了推,说:“大概后天回去,你介意我在这里住两晚吗?”
“随便你,你的房间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动过。”
“嗯。”荼京盛应了一声,而后低下头去。
荼谨贤也不说话,两人数月未见,一时对坐,竟是寥寥数语便再无话可聊。
沈默许久,荼京盛还是忍不住提起了荼谨贤的事,看向他道:“你的病我都听说了。”
“……”
“我知道让我知道可能并不能为你减轻多少痛苦,但我是你的儿子,这些事至少总该告诉我吧。在那些日子里,睁开眼睛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换谁都会感到孤独无助……你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保持最坚强最稳重,还有我在这里,这个家还有我。”
话音落下,却听荼谨贤从唇间逸出一声笑:“小盛也是长大了。”
荼京盛一楞,就听荼谨贤继续说道:“没事了,我没事。其实有很多事情,也不是非要别人知道不可。”
“藏在心里就会很舒服吗?”
“这不重要。”荼谨贤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眸中沈静又清晰,忽然闪过某些温柔至极的神色,却在顷刻间又被掩去了,他看向荼京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