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不只是苍白，更有一种毫无人气的棉絮化，看得出他整个人痛苦到极致，紧抿着嘴唇，在看到清兰雪的那一刻努力挤出笑容来，但还是死死拧着眉毛，忍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路顷波看着傻眼在原地的清兰雪，费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胳膊强撑着想要靠在墙上，但他没什么力气本来擡起的一点头重重落在床上。

清兰雪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飞奔过去，半跪在床头前看着他，那决堤似的眼泪再次袭来，她整个人都像是飘在雾里，看不清……

其他人也都被这幅景象惊到了，不知道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力气走到了路顷波的床头。

路顷波看到他们围着他，想要靠在墙上看着他们，风云立刻越过旁边的草木青和莫林坐在他旁边将他托起来。

路顷波艰难地发出声音，“我……”

闻言低着头不愿意面对这一切的清兰雪立刻擡起头来，死死看着他，她也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她和路顷波一样都开口无言。

路顷波努力擡起一只胳膊费力的在她脑袋上面抚摸了一下，吃力地说道：“我……其实……就是想再看一看你们……”

他的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他原以为他足够坦然的面对死亡了，但此刻他看着每一个泪眼婆娑的与他出生入死的队友们，他一下子不想离开了，那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最后他又看向清兰雪，笑着对她说道：“一直走下去……”

清兰雪听到他对自己说话原本低垂的脸立刻擡起来，死死往他身边靠焦急地问他“什么？你说什么？你别……”

大家看着这样的画面都知道已经无法再挽回了，即使没有多么深的感情的人都无法无动于衷，全部都泫然泪下丶无言相对。

路顷波的腰部也全都消失，清兰雪看着一点一点消失的他，拼命想要抓住，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她有些崩溃，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她不断在心里询问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

路顷波知道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也知道他们都很聪明，一点就通。

于是他把头转向了窗帘上，草木青立刻意识到他想要将窗帘拉上，迅速拉上了窗帘。

他又艰难地说道：“灯……”

莫林又一个飞快地跑过去关上门关上灯。

房间一时间黑了下来，他们看到路顷波消失的部分影影绰绰浮现出棉絮化的样子。

刹那间，他们全都明白了……

明白了他们这群自诩都比路顷波聪明的人，都忽略了的一件事情，只有他还记得。

路顷波又将头转向清兰雪，微弱的声音擦过清兰雪的耳畔，那残留的温度让她心尖难捱，“谢谢……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他还想再摸一下她的脑袋，像第一天认识时清兰雪摸他脑袋一样，可他的胳膊也已经消失了，他苦涩一笑，对着大家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完这句话他就失去了意识，他知道他要变成这个小镇上一个玩偶了，他不难过，只是有些不舍……

清兰雪看着变化成为玩偶的路顷波，一时间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那根弦瞬间崩断，她开始喘不上来气，再一瞬间她的意识也涣散了。

最后的瞬间她只听见他们在乱七八糟地喊她的名字。

她又梦到了一个小女孩，她看到一片美丽的花丛中她在那边追着蝴蝶玩，她好像第一次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回过头来冲她笑笑，她的面前四通八达，清脆的笑声响彻在她的耳边。

这个笑声很是美好，让人一听就觉得很快乐，不是玩偶那样可怕的笑声，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突然她看到了路顷波站在花丛的尽头，她心里一紧，想要快步追过去，却脚下一滑摔倒了，路顷波和小女孩一起笑着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他们一同冲她笑笑，但是她居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是什么样子的，她刚想说话，就听见路顷波对她说：“不必为我难过，我们会再相见的。”

接着他便牵着小女孩的手向前走去，任凭她怎么叫都不再回头。

依旧是一片金色的夕阳，他们的背影在一片温暖的晚霞中被拉得极长，远处叽叽喳喳的小鸟飞过，花丛中蜜蜂丶蝴蝶共舞，一阵微风吹过花香四溢，无限延长的天际下他们向着光而走，那对面宽广的大路，好像写着“自由”二字。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