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刚过，康幼璇便在国公夫人的操持之下入土为安。

二姐的事康允泽不想假手于人，在坟前叩了头后，揣着崔灏送来的那枚玉坠出了府。

每月国公府补给他的份例不多，康允泽从来在玉石上无甚研究，只好求助于晏杦。他未向晏杦言明缘由，只是央他帮自己找到玉坠的主人。

晏杦瞧着那坠子无论是玉质还是雕刻都不是俗物，直接带了康允泽就往通宝街去。

从街头到街尾，最后总算在赏宝斋那儿有了收获。

赏宝斋的掌柜一眼就认出了那枚金蟾玉坠出自自家铺头。

“这是西沙老坑的硬玉，每年产量极少，这块水好底好，又无裂无白雾，是上等的好料。”

康允泽眸光一亮，却又生怕那掌柜瞧出什么，压下唇角，面上神色不变。

赏宝斋的掌柜说着指向金蟾眼睛的那一点黄：“看，这一点洒金就是那客人特意嘱咐要雕成招财进宝的三足玉蟾。”

赏宝斋掌柜说得头头是道，决计不是能编造出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康允泽再不肯耽搁，假作微笑着开口问道：“掌柜的，这玉蟾是我几日前在琼林宴上拾到，想还给其主却不知何人所有。还望您能行个方便，告知在下这玉蟾是何人所有？”

走出铺子，头先还艳阳高照的天气转瞬便乌云密布。

康允泽站在赏宝斋的门口，双目直愣，只觉得晕乎乎脑中空白一片，只余得三个字在唇齿之间来回——谢怀与。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晏杦自是不清楚这玉蟾的由来，可他也不是个蠢的。观康允泽的神情变化，再将最近发生的事串在一块，他便猜出了此事跟康幼璇之死脱不开干系。

“允泽，到底是何事？不能说与我听吗？”晏杦看着康允泽悲愤填膺、目眦尽裂的样子，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康允泽恍惚半晌，方才一把推开晏杦抚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愤恨地开口：“表哥，这事不必牵扯你。”

晏杦目露担忧，伸手便要拉住康允泽，谁知却被一把甩开。

康允泽现下哪里听得进别的话，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凶手，可以为二姐报仇了！

他几乎是扯着步子赶回了国公府。

顾不得仪容举止，康允泽对着拦住他的下人连说了几声“闪开”，径直奔进曲水堂国公爷的书房。

“啪！”

厚重的乌木门被康允泽一把推开，康允泽两步跨到内堂，瞧见桌后提笔被他吓了一跳的国公爷。

追在康允泽身后的刘庆气喘吁吁，甫在帘外站定，惶然道：“老爷，四少爷...小的没拦住。”

康启麟眉头微拧，压下心中的不悦，一挥手：“行了，你先出去。”

书房重地，为着刚刚过世的康幼璇，康启麟心中带着些惭愧。也就是康允泽了，若是旁的人闯进来，康启麟少不得要赏他一顿板子，好叫人知道他的规矩。

“允泽，有何事？”康启麟放了笔，拿过桌上的一串佛珠拨弄，心中到底有些忐忑。

康允泽还未言语，就面色悲愤地先屈膝跪下。

“大伯，二姐死得有冤！”

“休得胡言！”康启麟几乎是脱口而出。

许是回神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迫，他清了清嗓子缓声道：“大理寺不是已经查明璇儿是被山匪所害？允泽，你是不是近日忧思过度，才无中生有...”

攥在手心的那枚玉蟾早就被汗沁透了，康允泽摊开手掌递到康启麟面前：“此物是在二姐身故之地寻到，正是那凶手所有！”

康启麟闻言眉心微跳，目光几不可察地暗了下来：“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康允泽答得掷地有声，生怕伯父不肯相信，连珠炮一般地将话尽数倒出，“此物正是神策卫自大宅院寻到，我确信此物不是二姐所有，于是寻遍京中的珠宝商行，有人认出这是平阳公主的表侄子谢怀与之物！”

“大伯父，二姐无故出现在大宅院那般鱼龙混杂之地已是莫名其妙。那谢怀与又是何等人物，他的玉坠这么巧也出现在那儿难道不蹊跷嘛！”康允泽继续说道，“二姐之死大理寺断得糊涂匆忙，焉知不是有人在背后施以压力。谁能趋动大理寺，谁又急着想掩住这桩惨案？”

康启麟拨动着珠串的手猛然一停，胸中燃起的怒火胜过听闻沁儿害了康幼璇的那一晚。

蠢啊！蠢啊！害人便罢了，首尾还收拾得如此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