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驰名,这茶庄一年产出少说也在三万两左右,竟然被柯家一千两得了去,其他商户可不得红了眼?
“到了第二日,大家胆子便大了许多,最后是杨家以七千两得了朝林府的一处玉器铺子。”
左玉撇撇嘴:“没有柯家运气那么好,但是也很有的赚了。”
贺韵之点点头,声音却没来由地低沈了几分:“当时祖父尚还在世,观望了两日看裴家确实不似作假,便在第三日出了手。”
左玉充满同情地看过去,只怕贺家这一次出手,便是结果了永安府这烫手的山芋。
“第三日大家出价出的极狠,我祖父最后花了足足一万两,结果买下的却是永安府的三处布庄。祖父气得不轻,但是裴家有言在先,出价不悔,又有知府大人一直在旁坐镇,祖父只能认了栽。”
“再往后,这产业便一日日参差不齐,有时让人血赚一笔,有时让人赔了家底。可是大家却好似疯了一般,日日只是疯狂加价,只有祖父与柯家老爷,再不曾出手过。”
左玉倒是能理解,赌徒的心思便是这样的,越是输了便越是想孤注一掷,总想着或许下一次便会成为上天的宠儿。像是贺老太爷与柯家老爷这样清醒的,绝对是极少数。
“祖父接手了布庄之后,倒也亲自去看过一趟。可是这布庄中大多都是裴家原来的故旧,即便知道布庄已转手他人,却依旧我行我素,不服管教。祖父一狠心便要将裴家人统统裁撤,可是哪知道裴家人走了,永安府竟然无人敢来布庄做活,这布庄便一日日荒了下来。”
“祖父便想将朝林府中可信的人手送过去,可是还未来得及谋划,家中便出了变故。”
说到“变故”二字时,贺韵之眼神中尽是黯淡。左玉留意到了,但是此时并不是相问的好时机,她便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
“又过了半年,祖父留在永安府的人传回信来,说是永安府衙见着布庄荒废可惜,便干脆接过手来,让原先被遣散的裴家人又继续回去干活。他们每隔半年,倒是会送一次盈利过来,只是这银子越送越少,后来干脆说入不敷出,倒还求贺家拿钱去贴补他们。”
“当时祖父已经是应接不暇,反正那几个布庄他也未必放在眼中,便索性撂开不管了。再往后,便是几个月前布庄走水,险些被付之一炬。而几天前,永安府衙却派人来传信,说是对走水的事情有了眉目,需要贺家派一个能主事的人过去。”
贺韵之将自己所知尽皆告诉了左玉,说完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好几里地。他心下有些愧疚,便对着左玉行了一礼:“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左姑娘替我拿主意。只是我此次去自知凶险,只怕是拼尽全力也只能周全自身了。若是暗藏的所有皆如流水东去,那他日归来,姑娘的书肆与剧院便是我唯一的退路。”
他眸中尽是认真,看着左玉徐徐道:“还望姑娘,莫要相负。”
左玉一楞,片刻后摇首轻笑:“贺九少爷的话我明白了,无论您何时归来,依旧是传奇书肆与剧院背后最大的东家,左玉但凡活着一日,这一点您便大可放心。”
“只不过——”
左玉有些无奈:“我倒觉得还不至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将手中的小布包递过去。
贺韵之接过来,开玩笑道:“这是锦囊妙计?”
左玉嫣然一笑:“那倒不敢当,只是几个故事罢了,九少爷旅途无聊之时,倒能一解烦闷。”
眼看着天光大亮,左玉便要告辞了。她的心意已经尽到,其他的,只能看贺韵之的能力了。
“左姑娘稍待。”
贺韵之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递过去,罕见地耳朵微微泛了红:“我也有礼,赠给姑娘。”
左玉一楞:“礼物昨日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贺韵之轻咳一声:“不小心漏下的。”
左玉不知所然,只好接了过来。
眼见着她没有马上打开,贺韵之松了一口气,再次告辞之后,转身上马飞奔离去。
他与尤图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幻化在清晨的薄雾中,成为如水汽般的朦胧。左玉这才打开手中的食盒,揭开后却有些出神。
似乎是想到了,却又有一些意料之外。
盒中是一块糖饼,已经失了温度,只是看上去不知道比当年那一块要精美多少。只是送糖饼就送一块?
左玉想到了什么,擡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低声道:“但愿,那仅仅是几个故事,你永远用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