貅忽而开口道:“孕育生命是一件庄严而伟大的事情,他能够亲自将你诞下,可见心中未尝不是爱你的。”
姬慕问道:“若你因生产而缠绵病榻丶失去宠爱,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终日啼哭丶碍手碍脚的废灵根孩子,戎侧夫还会对她有几分好脸色吗?”
戎貅定定地注视着她,沈声说道:“我只会爱她。”
姬慕听言,忽而楞住。
杜长柔道:“你与戎貅的心境不同,他只所求不过温饱,然后活着,再往上的际遇丶得失……包括我的宠爱,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你却凡事见了都想要争上一争。”
“争?”姬慕讽刺地笑了,“我如何能不争?”
姬慕道:“姬朝女子二十加冠,得取字,而后当官任职丶成家立业。长柔丶仲白丶观山……你们各个儿都意气飞扬,有自己的前程要奔,可我满了年纪,却依旧只是个住在冷宫里无名无分的七皇女。”
姬慕自嘲道:“一个废灵根的皇女,没有资格科考,又二十多年来不受皇帝召见,若我不争,不觍着脸凑上去讨好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又有谁还会记得我?又有谁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杜长柔道:“人活一世,并不只求被谁放在眼里,若只是因此就谎话连篇,去向她人曲意逢迎,更甚至于不择手段,那你的想法未免就太过偏激了。”
姬慕苦笑道:“盛世女,我只问您一个问题。”
杜长柔道:“说。”
姬慕道:“当年你们一行好姐妹在上书房,你领着皇姐翻墙逃课,跟靖王世女打雪仗的时候,可曾有想过我在哪儿?”
杜长柔沈默地注视着她。
姬慕笑道:“我在讨好冷宫中一位刚被御膳房逐出来的宫人,为求他教我如何像御厨一样颠勺控火,我和采晴送出去了一整个冬天的暖炭。”
姬慕童年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那大雪皑皑之下的红砖碧瓦。
重叠层障的宫墙,挡不住刺骨的冷风透凉,独独禁锢着她们在方圆里,度过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寒冬。
“不过幸好,”姬慕缓和下来,忽而笑道,“自那以后,后宫里每一位尝过我手艺的男君和女官,对我无一不是展眼舒眉。”
杜长柔道:“若是为了能活得更好一点,七殿下这样也无可厚非。”
争是姬慕的信仰,仿佛不争就会死,仿佛一旦停下就会堕入深渊。
“但凡事总得有个度,”杜长柔话锋一转道,“若为一己私欲谋害她人丶斩杀无辜,这样的行为只会是罪恶,不存在因为施暴者可怜,所以就能站得住脚的。”
“世女此言有理,”姬慕温婉笑道,“可我姬慕积德行善,这辈子总没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难道不是吗?”
杜长柔忽然察觉不对,瞥了一眼她:“你什么意思?”
“所以请您帮帮我吧,世女。”
说到这里,铺垫了这么久,姬慕深呼吸,终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明日就要死了,”姬慕深深地凝视她道,“还请世女助我一臂之力,你我携手,一举斩杀阴婆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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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弯弯绕绕讲了一圈,姬慕这样那样情真意切的娓娓道来,剖白她童年的悲惨境遇——
到头来,姬慕还是想利用杜长柔,想让杜长柔帮她杀掉阴婆巫,然后逃出生天。
「妻主,此女不可信。」
戎貅悄悄拉着杜长柔的手,用眼神斩钉截铁地示意她。
「二周目」戎貅信了一次李倾,二宝被李倾抽干吸成了个瘪葫芦。
戎貅在李倾身上狠狠栽过一跤,打死他也不相信姬慕这个满口谎言的人会有何真心。
杜长柔自然知晓他的心思。
她回握住戎貅厚实的手掌,注视着姬慕道:“非亲非故的,本世女尚且自保都来不及,没有理由要冒险帮你。”
姬慕道:“现下北狄王族围城,红缨将军一人率领兵将在外,独臂难支,一旦阴婆巫筑基登仙,前往漠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杜长柔嗤笑一声:“等到天梯落下来,阴婆巫一刻不飞升上界,天雷便一刻不停地往她身上打,你当阴婆巫想死吗?”
姬慕阴恻恻地盯着她:“您敢赌吗?”
“阴婆巫是个疯子,帮我杀她,就是在帮您自己,”姬慕真诚地道,“姬慕知道世女应该有能力逃过明日巳时的一劫,但在那之后呢?”
姬慕道:“她在未成仙之时便能用一道诡毒和一圈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