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拨得云开见月明本应是件欢喜事,可凌旭升却总觉不对劲,上头几人在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厉虎背叛师门之事板上钉钉,除去尹德和陆和安,好像各个都很欢喜,不见一丝失去大弟子的惋惜与难过。
“轩儿好久没回来了,程家堡的几位年轻人也在,依我看不如就且住在此处歇脚如何?张富都同我说了,你们要动身去淮南万霄门。近日再生动荡,北上周边也不见得多安全,在楚王殿下平乱之前就先住着吧,程堡主应该没意见吧?”
程裕好像并不想让程蕴雪一行在此多停留,但听闻株陵郡王将北上之路搅得昏天黑地,此刻出发确实不安全:“既如此便依沙掌门所言。”
尹轩并未与程蕴雪等人一同离开,他跟在失魂落魄的伯父身后并未做声,尹德也知道他是有话想说,也由着他跟着。
尹德的住所在金山最西角,原先他不住这,是尹轩父亲失踪、母亲走后才搬来的,说是图个清净。院子临近红红的高墙,墙边摆着一摞木器杂物,从前尹父和尹德经常带着小尹轩从这里翻墙溜出山门,年轻的尹母常守在墙边堵住偷摸回来的三人,最后将淘来的所有东西连带着尹轩一起打包带走才肯罢休。
或许是因为突遭爱徒背叛,一向神清气爽的尹德此刻木讷迟钝,眉宇间满是丧颓之气。他一手抄起长板凳一手抱坛酒,示意尹轩在院中的木桌旁坐下:“来,陪我喝点。”
尹轩顺从地入座,眼睛观察着四周,记忆里在庭院一角摇摇欲折的小桂花树已然长大,那是他们一家四人从前在沙掌门的后花园里偷来种下的。
叔侄二人阔别九载,一时间不知从何处聊起,尹德率先打破沉默:“咱俩多久没像这样聚过了?”
“九年,九年零两个月。”
九年前那个寒冬,尹轩父亲外出任务失踪,母亲内心对金山的不满积压多年终于爆发,带着年幼的他失望离开,后为调查父亲踪迹只得将幼儿寄养在交情颇深的程家堡,独自寻踪,最后杳无音信。
“一个人的日子很难捱吧。”
尹德的话像在说尹轩,又像在说他自己。
还不等尹轩想出安慰之词,尹德自顾自接着说:“当年如果不是我对师父师兄有气,不愿接下去蓬莱求药的任务,你爹也不会因此失去音信,你娘也不会为寻夫同样不知生死,你更不会从小就寄人篱下。”
“去往蓬莱岛的海域天云诡谲,九死一生,如若当年是您去了遇险,我父亲母亲定当也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您无需自责。我们一家四口,从不分彼此。”
话毕杯中酒也尽,尹德望着这已长大成人的小子,两眼泪光闪闪。
忽有风打院落中吹过,青翠树叶沙沙作响,尹德藏在酒杯后的嘴巴轻开轻合,小声呢喃被风吹散:“可是我不配。”
望着眼前寂寥的男人,尹轩始终开不了口去质问他。
重重放下的酒杯打断风声,尹德高喝一声,招呼尹轩跟上自己:“既然来一趟那可就别空手走。来,我带你小子看看我和你爹娘给你藏的宝贝去!”
悬在心上的事终于“解决”,金山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当夜便张罗起办一场酒宴,庆祝金山锄奸,两派重修旧好。
如此快活场面,尹德自然没有出席,但众人也未因此失了兴致,起先晚辈们还有些约束,尔后看见上首的几位全部都敞开了喝,便也没了什么顾忌,酒宴那是额外热闹。
宴席外是凉风阵阵,银月藏于云雾,现在人们基本都聚在宴席处,弟子们也获得特许今日可以下山。
这样一个十几年难得的机会自是没有人愿意浪费,整个金山居所处只听得到风声穿过每条小道,却有一人趁机偷偷潜入沙掌门院中,他环顾左右并无他人值守,便放开胆子去推开房门。
费好大劲摸黑在书柜一角找到被藏起的秘宝匣,突然有人给他腰间一击,疼得他惊呼出声。
那贼反应极快,身手敏捷地挡住凌温言的劈掌,两人用拳头缠斗几个回合后凌温言勾唇一笑,抬手捂住口鼻:“前辈,可要当心后头。”
那贼闻言转向身后,只觉细如水雾的东西扑洒到面上,紧接着四肢酸软无力,失去还手之力,瞬间瘫软在地,手里护得死死的秘宝匣也掉落在地。
“嚯,这药还真管用。”凌旭升看着手里的瓶子,感慨出声。
张富从二人身后走出,点燃屋内烛火:“永宁城特制的蒙汗药,武功越高奏效越快。”
“今夜劳烦二位少侠了,”他掏出两袋银钱塞到二人手中,“接下来张某有话要问尹峰主,还请二位门口放风。”
“知道啦。放心吧,只要钱到位,连只苍蝇我们都不会给你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