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呢。”夏沁颜头都没抬,却犹如头顶也长了眼睛一般,抬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份折子。
同时右手中的棋子落下,“将军。”
赵焱这才注意到她今日下的竟是象棋。
“你不是酷爱围棋吗?”
爱到几乎每日棋不离手,找不到对手,也要左右手互弈,就连那些大臣们都知道她是个“棋痴”。
因着最近她在含元殿出入频繁,赵焱见大臣时也不避讳她,倒是让她逮着空就找那些人下棋。
可惜没一个能在她手上坚持过两盘的。
赵焱对此是既骄傲又心酸,因为他水平更次。
除了一开始她不了解情况,
和他下过两次之外,
之后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
她都不愿再和他下。
嫌弃浪费时间。
赵焱:……
怪只怪以往和臣子下棋,
他们都会不着痕迹的让棋、喂棋,即便赢得艰难,可最终都会是他赢,所以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下棋水平很牛。
然后一遇到根本不知留情为何物的闺女,就完全原形毕露了。
“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赵焱忍不住小声嘀咕。
夏沁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重新摆盘,再次开局。
“最近发现象棋也很有意思。”
她落下一子,语气和动作都很随意,好似在闲聊。
“围棋强调棋手要有大局观和先手意识,高手下棋,都会有意落下看似不起眼的‘闲子’,设下各种陷阱。有的陷阱甚至要到中盘或是官子阶段才会发挥出作用。”
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围棋强调的是权谋,是政治。
它的下法,从来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强调做大做强、扩大影响力和已方的势力范围。
有时候双方会僵持不下,那就会产生“共活”。
“投射在朝堂上,就好比大臣们因为干不掉对手而互相做出的妥协,也像是您偶尔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因为要维持朝堂的稳定,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着心意来。
围棋不似象棋那般喜好厮杀,高手对决,经常棋盘看着还很空旷,但是胜负却已定——
当对方的势力范围形成时,这盘棋就已经结束了,即使他仍留有很大的空白处,那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所以强调的是谋定而后动。
“但是象棋不同,象棋棋盘中央有楚河汉界,对弈双方子力相同,就看谁能棋高一招,灵活调动车马炮来剿杀对方,故而一上来便是刀光剑影、相互攻伐。
小卒总是率先被牺牲掉的,然后是车马炮,只要形势需要,任何一子都可以被扔掉。因为象棋上最重要的是那个‘将’。
不管拥有多少棋子或势力,一旦被‘将军’,那就只能推子认输。好比军事上的斩首行动,‘擒敌先擒王’。”
夏沁颜抬头朝赵焱微微一笑,“像不像那些老学儒们天天念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象棋,是个等级很分明的游戏,各个棋子之间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老将在方格中只能上下、左右移动,活动范围十分有限。士、象负责护卫,车、马、炮、小兵则负责厮杀。
车走直线,马走斜线,炮打隔山,这是基本规则。
就像是现在的三纲五常,谁为主、谁为从,一早就定好了。
“您是主,他们是从,需要了,舍一个出去便是,何必为了他们让自己不痛快。”
夏沁颜扔出“炮”,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仿佛在看着两军对垒,谁胜谁败,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赵焱看看棋盘,又看看她,良久无言,直到——
“我儿若为男子,定也能成一代明君!(w)?()”
此话一落,殿内顿时响起好几道抽气之声,不过须臾,又都竭力压了下去。
德佑狠狠瞪了眼失态的宫人,转过头时,眼里同样带着惊愕。
皇上这话的意思……
难不成想效仿先帝?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荒谬感。
当初费尽心机、百般筹谋,才终于踹掉别人登上帝位,可是到头来,仍是要走上对方的老路。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
什么天意,不过是受人为努力谋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