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的步子走过来。他没有先看自己的孙女,而是对着祁同伟,郑重地点了点头。
“祁书记,好久不见。”陈老爷子伸出宽厚大手,在祁同伟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那力道,沉稳而有力。“当年在马桔镇,我就知道,祁书记绝非凡物。”
这话,比任何热情的欢迎都更有分量。祁同伟心中一暖,站直身体,恭敬喊了一声:“陈爷爷,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好,好!快,进屋说话!”陈老爷子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始终落在祁同伟身上,把亲孙女晾在一旁。
陈冰冰脸颊微微泛红,带着羞赧,轻声喊道:“爷爷……”
“嗯?”陈老爷子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带着笑意,“怎么,我招待咱们营口村的恩人,你有意见?”
“我……我哪有!”陈冰冰脸颊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偷偷瞥了祁同伟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平静,嘴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温和。
不知为何,陈冰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快步进了屋。
“我去给你们烧水!”
祁同伟被陈老爷子拉着进了客厅。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却处处散发着寻常人家绝不会有的厚重底蕴。
一套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黄花梨木家具,包浆温润,在晨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一看就是传承有序的老物件。
墙上没有挂什么富贵牡丹图,而是一幅气势磅礴的行草。
上书八个大字:“为有牺牲多壮志”。
那落款,龙蛇走笔,携风雷之势。祁同伟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然紧缩。
那是一个在军史上足以镌刻进丰碑的名字!
他还是第一次到陈老爷子家里,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治下这个看似偏僻的村落里,竟藏着这样一尊大神。
老爷子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失态,自顾自地从一个老旧的铁皮茶叶罐里,抓了一大把茶叶,随意丢进一个造型古朴的紫砂壶里。
动作粗犷,却透着不拘小节的大气。
“别站着了,坐。”老爷子指了指那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
祁同伟依言坐下,身体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的书柜。书柜是开放式的,里面没有花里胡哨的畅销书。
大多是些书页泛黄的线装古籍,还有许多封面印着“内部资料,注意保密”字样的蓝皮或白皮书。
政治、军事、经济、国际关系……包罗万象。其中一本关于西南边境战事研究的报告,书页已经起了毛边,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祁同伟心中的那个猜测,愈发清晰,也愈发震撼。这位陈老爷子,绝非普通的退休干部那么简单!
这时,陈冰冰端着茶盘出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茶香弥漫。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眼皮都未抬,像随口问邻居家常。
“听说,吕州市检察院新来了个挂职的副检察长,从省厅下来的,也姓祁?”
轰!祁同伟的心脏,仿佛被重锤猛击。他赴任吕州的消息,目前还严格控制在省厅和吕州市委极小的圈子里,连金山县这边的宋刚都是刚刚才得知。
而眼前这位身处山村,深居简出的老人,却能如此云淡风轻地一语道破。
这已不是消息灵通,这是通天!
祁同伟定了定神,沉声道:“老爷子,您……都知道了?”
“吕州那地方,水深。”陈老爷子放下茶杯,终于抬眼看他,目光锐利如鹰。
“水浑,才好摸鱼。水清,则无鱼。”
“有些人,就喜欢把水搅浑。”祁同伟闻言,目光一凝,意有所指地说道:“无论水深水浅,我这块石头掷下去,总要砸出个响动。不只是要激起涟漪,更要击碎那些藏在水底的暗礁!”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锋芒。
“哈哈哈!好!”陈老爷子闻言,终于爆发出一阵洪亮爽朗的大笑,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冰冰这丫头,眼光不错!比她那个只知道埋头搞技术的爹,强太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下面一层抽出一本厚重相册,翻开其中一页,递到祁同伟面前。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十几个穿着六五式军装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