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须惧什么宣帝霍光故事?
天子既敢将临晋重镇托付,他便敢竭股肱之力,为天子御魏寇于大河之外,抚黎民于河洛之间。关中的河洛,便是指黄河与北洛水之间的临晋重镇了。不多时,左冯翊与临晋令持柳枝策马远去,身形在刘禅眼中变得越来越小,一个转弯过后,隐没在一座沙丘的背后。刘禅遂将目光从渭北那一大片盐碱沙地收回,看向身侧的虎贲中郎将关兴,忽然道:“安国,此地距河东解县只有一百余里了。”关兴听着天子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也不知要答什么,只能点头:“是的陛下。”片刻后,刘禅开口:“朕近日一直心心念念一件事…不知当提与否。”关兴有些诧异:“陛下但有所言,臣无敢不听。”刘禅颔首:“先帝曾与朕言,关公乃是光和三年离开解县,对吧?”关兴猝不及防间听到天子提及父亲旧事,一时滞住,随即难能自已,浮现缅怀哀伤之情:“是的陛下,算一算,先父离乡迄今已有四十八载了。”刘禅闻之,不由感叹:“是啊……四十八载。“关公自与先帝在涿县一遇,便随了先帝一辈子。“最后又与先帝一般,这辈子都没能再回到乡梓。”天子言罢,环天子而立的赵统、赵广、关兴、麋威等小将,尽皆面露缅怀感伤之色。今人皆重故土乡梓。生则求衣锦还乡。死则求魂归故里。他们的父辈追随先帝半生,漂零半生,一离故土便是大半辈子,再没能重返生养之地。却见天子道:“安国,朕近日在想,是不是当请关公英颅回乡。“可又怕…又怕关公英颅安睡邙山十载,突然动土,会惊扰了关公英灵。”关兴一怔:“陛下是想以曹真、张郃等魏逆首级,去换先父…”刘禅颔首。“曹真、张郃的脑袋,我们留着亦毫无用处,朕也不想依礼将他们葬于关中。“关公英颅被曹操以诸侯之礼葬在了邙山,如果安国愿意的话,朕觉得或可请关公英颅回解县归葬。”关兴毫不犹豫道:“陛下,曹贼篡逆,窃我家国,先父虽被曹贼以诸侯之礼下葬邙山,九泉之下不能以此为荣,反以此为耻耳!“今陛下敕归河东祖茔,先父九泉有知,定泣血叩谢天恩!”刘禅闻言颔首:“好,那便将此事定下了。”翻身上马,驻马片刻,朝郭攸之等人消失的渭北望去。就在此时,一阵大风自北吹来。漫天黄沙随风而南,霎时间迷得刘禅几乎睁不开眼。刘禅看着这一大片沙地,道:“关中古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不意此处竟有这种大漠黄沙之景。”关兴在马背上道:“陛下有所不知。“由于这条洛水自北方黄土原南来,流水带来大量泥砂。“又洛水时常改道,有时向南入渭水,有时向东入黄河。“黄河泛滥时会倒灌洛水,将泥砂带到此处。“长年累月,此地遂形成了一片东西长六七十里,南北阔二三十里的巨大沙地。“又因沙地广袤、水草稀疏,刚好适合牧马,前汉时,便被孝武皇帝辟为马场。“故当地人将临晋以南这一大片广袤沙地唤作沙苑。”“沙苑?”刘禅一滞。好耳熟的名字,原来是这里。策马往华阴而去。华阴。宗预、冯虎二将见到龙骧中郎将赵广后,匆忙从城中出迎。“陛下,此地距潼关四十里不到,您万金之躯,就带了百骑不到,实在太危险了!”宗预震惊中又有些谏诤的意思。刘禅笑了笑:“无妨,华阴距潼关仍四十里,东方还有归义侯的羌骑四处巡逻,朕何惧之有?“朕前几日还去魏逆占据的峣关脚下,给平北将军王子均,平南将军句孝兴送去旨意呢。“今日此来,便是给朕的平东将军安众亭侯,还有朕的破虏将军关内侯送旨意来了。”言罢,刘禅将圣旨递给二人。宗预与冯虎闻此一怔,当即俯首谢恩,接过圣旨。宗预没有打开圣旨,问:“陛下何时来的,臣等刚刚遣使去长安报信,难道陛下没有在路上遇到吗?”刘禅闻言微微一滞,随之摇头:“朕到渭洛之交送别左冯翊郭侍中与临晋令陈侍郎了,适才没在官道上,是什么信?”宗预看了冯虎一眼,道:“陛下,司马懿次子司马昭,现在就在驿馆内。“请求去长安面见陛下,臣不敢擅作主张,便遣使给陛下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