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买咱们本地人账,反倒是自己人在自己老窝被人揍了,丢了面子,心里愤恨的不行,咱这留都的官可比不上京官,就算是同品,也降着半级呢。“
王氏瘫坐在花梨圈椅中,脸上的表情由悲愤转为绝望,她自是知道:金陵做为当朝留都,与其它州府不同,此地衙署的官僚,都以养老为目的,施政方针是:以和为贵,人脉关系异常覆杂,民想与官斗,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晏家还是商贾之家,背负太多沈重的东西,哪里能耗得起官司。
沈吟良久后,王氏终于开口道: “我本想开一家南北货铺子,前儿刚交了五百两赁房的定金,又跟南北货商定了几车货,现在让我立刻拿出这么多现银,还真是不凑手。”她声音由弱到更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只能看到嘴唇在翕动,而听不到一点声音。
“晏家这么多古玩玉器,要不随便挑两件拿去当了,应个急?”金妈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
王氏微阖双眼,暗自思忖:老爷现在本就看不上晏承恩,族里已经有人劝老爷从族里再收养几个儿子,若现在这事被老爷知道,恐怕老爷真的会……
“不行,这一千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去当铺动静太大,若是让老爷知道,又要鸡飞狗跳的闹了。”王氏果断拒绝道。
不知道是被堂上紧张的气氛感染,还是身体内流动的晏家血脉唤醒了她的使命感,总之,晏然想替母亲分担忧愁。
“母亲,要不去二伯父家借点,他家是属貔貅的,这些年没少在我们家搜刮好处,且又是做放贷生意的,想必手头现银很多,父亲是他亲弟弟,想必能出手相助吧?”晏然提议道。
王氏沈默片刻,瞧着天色即将黑下来,咬着后槽牙,叹道:“哎,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了。”
晏然见王氏六神无主,自告奋勇道:“母亲,我陪你一同去!”
王氏心想有个伴也好,带着孩子,想必二伯见了,也不好拒绝她的请求,于是拉着晏然的手就往外走,没走两步,转头嘱咐金妈:“你不用跟着了,你在家管好院里人的嘴,这个事情不要让晏老爷知道,免得动了气,闹出更大的事,一会绮云和扈妈妈陪着就行。”
金妈心领神会,点头道:“少奶奶放心,家里有我呢!”
此时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似冰冷的银针扎着王氏每一寸皮肤,她想起自嫁入晏家来,一次又一次地为惹祸的晏承恩擦屁股,心力交瘁,“谁说我没儿子……这大儿子,哎”,王氏心中苦笑。
绮云和扈妈妈各执油伞护着王氏母女,出门坐了轿,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晏承友家门口。
守门见是稀客,慌忙迎上来问:怎么这个时辰来?王氏也不答,只是问家主在否?一听在家,晏然和王氏也不等守门通报,穿过仪门,径直来到后院书房,晏承友和他的浑家林氏正坐屋中赏雨喝茶,聊着这月家里有多少进项,又有多少处开支,见王氏神色匆遽,直接闯了进来,心中纳罕,想着八成是和小叔拌嘴,找二哥来调停,心里反倒乐起来。
林氏比王氏长两岁,长的柳眉细眼,薄唇尖脸,用晏承恩的话说:“不是个什么好面向,二分姿色,八分媚态,若不是嫁给二哥,这等货色在勾栏瓦舍里也只能干些斟酒倒茶的粗活。”
王氏当初听到晏承恩对林氏的评价后,心里甭提多高兴,可眼下,她要跟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开口借钱了,自尊心压得她胸口发闷,好在有冷雨临头,让她不会过久沈溺在自己的小心思中。
林氏为人除姿色一般,还贪财好利,没少给晏承友出馊主意。族里亲戚都不甚喜欢她,都说若晏承友没有讨林氏做媳妇,也不会这么招人厌恶,这两口子是互相成就了彼此的短处。
可从另一个角度讲,自从娶了林氏,晏承友这一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七丶八年的工夫,从一个普通的三进式院子换成了如今占地三亩的花园式大宅,而且又连生两子,所以晏承友对这个浑家言听计从,视她为财神奶奶,家里的主心骨。
“什么风什么雨把小婶子吹来了,真是稀客,快快看茶,”林氏见王氏雨中到访,有些愕然,这妯娌两个一向面和心不和,平日里林氏主动到晏府会更多一些,王氏则很少到她家来做客。
林氏起身让座,装腔拿调地招呼丫鬟把茶水倒上。
王氏忙摆手,坐都没坐,没等扈妈妈为她拭净肩袖上雨水,开门见山道:“哥哥嫂嫂都在,就太好了,事情紧急,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们家那个现在被关在衙门里,晌午因口角跟人争执,你们也知道他是练过的,下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