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我看见你了,你的个子好高,好像北姑!
晏然从郑翘儿和汪姑娘的眼中读到了傲慢丶鄙视丶不可思议还有嫌弃的意思。
其实,她本就心里藏着邪火,这个火来自沈山最近对她的态度;来自父亲和姐姐对她婚事的期盼;母亲对她高嫁的嘲讽;还有她自己对婚事的迷茫,以上种种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随时可以喷发的火山,这座火山已经埋在她心底半年了。
这座火山的根源,在晏然看来,都是因为沈大人,眼下,又因为他,她要接受两个陌生女人的敌视。
此刻内心的火山蠢蠢欲动,晏然竭力控制火山不要喷发。
“沈大人,你们聊,我先走一步,”晏然走到沈山眼前,向三人福了福,语气清冷,她在为肚子里的邪火降温。
“欸,”沈山忽然伸出手,拽住晏然的衣角,斯文的白皙脸庞急出红晕,“等等,我们一起走。”
沈山语气中有恳求的意味,晏然不得不站住脚,把袖子从他温暖的手里扽回来,然后两手笼在袖笼里,一言不发,尽管她很想拔腿就走,可当着这些人面也不好任性,拂了沈山的面子。
同时,她偷偷瞟了一眼沈山紧张的小表情,心生一丝得意,两只小手在袖笼里不由快乐地摩挲起来。
沈山的举动,着实让汪姑娘吃了一惊,不过做为巡抚的女儿,在某些事情上,她的阅历可比小门小户的姑娘不知多几倍,她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
“沈大人,我还有话要说,”汪姑娘名叫小小,这次她终于擡起头,正面对着沈山道:“三日后,家父摆酒宴客,为京城来的张大人接风,也下了帖子给你,你那日可会来?”
汪小小盯着沈山的表情,补充道:“届时,还有很多江南名士一起,我想那日,沈大人一定能遇到不少同路知音。”
“这两句话,信息里很大啊!”晏然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小小姑娘,这姑娘可不像外表那样矜持腼腆!晏然心里冷哼了一声,但是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沈山漫声应答着,随即高声回道:“承蒙巡抚擡举,本官一定去。”
汪小小很高兴,脸上像新补了胭脂一般,神采焕发,她馀光扫到晏然脸上,示威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们二位这是要去哪?”
晏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扭头装没听见。
沈山道:“就是往前走走,平日我也很少逛街,然妹妹对金陵的街区比较熟,我特意请她今日为我做个向导。”
晏然闻听,心里打起鼓,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去我四姨母家?嫌弃杜家是平头百姓,不够体面吗?
当然她也不会在汪小小面前揭穿这个谎言,她微微一笑,表示沈大人说的对。
“没想到表哥还有逛街的雅兴,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在家侍弄园子和品鉴美食呢!”久未出声的郑翘儿开口了,然后表情怪异地盯着晏然看,她觉得姨母应该好好管教表哥,所谓娶妻娶贤,晏家二小姐真与贤淑无关,每次看见她,她都板着冷脸与表哥。
晏然感觉此刻气氛尴尬,心里想:你们话都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还傻站在这干嘛?
沈山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想说下告别语,就分道扬镳。
这时好巧不巧,路上有一队马车驶来,打头的马跑得很快,车夫坐在车辕上,高举马鞭,眼睛闪着得意的光,一绺黄须随风飘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狐假虎威惯了的奴才,他哪里管地上是否有积水,他见路上行人不多,便一路快速前行,后面的马车也有样学样,呼啸跟着。
晏然和沈山是面对马路方向而站,这俩人反应本来就快,下意识拉着对方的手,一起向后退,以免衣裳溅着泥水。
汪小小和郑翘儿就没这个好运气了,她俩本来就是背对马路,几个丫鬟和婆子又都呆呆苶苶的,有闭眼休息的,也有低头玩自己指甲的。
马车队伍驶过后,汪小小一干人等,拎着裙角尖叫丶蹦跳,埋怨声和咒骂声在这个女人组成的小队伍里荡漾开来。
晏然忍不住掩嘴偷笑,沈山见她开心,也抿嘴笑,但还是歪头使劲瞪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太“喜形于色”,墙顶上的雨水珠,被扬起的风声震落,劈里啪啦地打在晏然头上丶脸上丶肩膀上。
因为绮云不在,晏然摸摸自己的腰间,居然忘记带帕子了,陡然狼狈一脸。
沈山掏出自己的手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递给晏然,让她自己把头上的雨水擦净,同时悄声在她耳边道:“这就是你笑话人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