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道:“你当少奶奶请和尚作法,是信了奶妈所言,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让我们都不要再闹了,就当菩萨显灵!否则怎会突然给我和绮月姐姐,各涨了二两月银?我劝你也安分些吧!”
方凌儿走了,留下小厮颓然站在哪半晌。
晏然偷觑着方凌儿的由大变小的背影,又看看身后长长的弄巷,真是进退两难。
她暗自忖度:这样一条又长又狭窄的备弄,待小厮转身, 穿过月洞门,必然发现她,与其被发现,不如佯装路过,于是,她果断迎面过去。
小厮心虚,吓了一跳,遽然向墙角退了半步,然后才想起向晏然施礼,晏然“嗯”了一声,像没事人一样,从容从男子面前飘过,顺便还不忘偷偷瞟了他一眼。
小厮个子蛮高,长得也蛮秀气,夕阳斜照,一圈毛茸茸还未成熟的胡须绕着嘴角一圈,晏然在心中大摇起头,说不上是同情这个多情男子,还是应该可怜他丶憎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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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心阁内,小赵渭正与妹妹欢姐玩拨浪鼓,两个奶妈子寸步不离地陪着。
晏然没有同晏晴汇报刚刚所见,而是陪孩子玩了一会,只是这俩孩子实在“刁蛮任性”,对她又拉又拽又是扯嗓子叫嚷,很快,晏然败下阵来,没了哄孩子的心情,她重新坐回晏晴身旁。
晏晴看着孩子,眉眼尽是爱意,她对晏然说:“你看我这俩孩子,多好!我这渭儿,以后不是金马客,定是翰林才,我跟你说过吧?渭儿抓周 ,抓的是牙笏,我敢说,他一定是赵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晏然点点头,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同时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以压住孩子的叫嚷声,“我看这孩子,应该病好了,精力真充沛!”
俩孩子见小姨妈不理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年轻奶妈身上,奶妈头发被小赵渭抓得紧紧的,估计是拽得头皮疼,脸都白成纸了,却不敢训孩子一句。
晏然实在看不过,斥了外甥一句,晏晴蹙着眉头道:“男孩子,这个年纪,就是喜欢抓东西,练力气呢。”
晏然讪讪一笑,便也不做声了,直到晏晴也被孩子炒得头疼,方大声训了奶妈两句,然后让奶妈把孩子带到院子里去玩。
屋内恢覆宁静,这时,一个穿绿裙子的小丫头,掀帘进来,把香几上的残香撤走,重新点燃新的沈香。
晏然盯着冉冉升起的香烟,有片刻功夫,她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姐姐,在金英堂,姐姐嘲笑她吃饭没有规矩,第二次见,在寿芝堂,姐姐又嘲笑她,连盛饭菜的盘子都当个新鲜物,再后来,晏晴嘲笑她给隋静的回礼忒村,姐姐也从不看好妹妹和温廷言的关系,直到姐姐出嫁,或许是家事牵绊,姐姐再没对晏然说过一句刻薄的话。
两姐妹联系少了,但是关系好了,每次见面都和和美美,晏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见一次,就生一肚子闷气。
“想什么?”晏晴打断了晏然的胡思乱想。
“没想什么,我刚来时,碰到一个和尚出府。”晏然微微笑道。
“哦,那是我请的报恩寺的高尚,最近我那两个小儿,接二连三生病,你不做娘,不知道,”晏晴捂着胸口,表情异常沈重,“孩子一生病,比我自己生病还要难受哩!我只恨这病痛不能转移,若转我身上,亦或减个十年寿命,我都心甘情愿的。”
晏晴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兀然起身,径奔屋内佛龛前,佛龛前摆着许多供果,晏晴点燃三柱线香,然后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胸前,嘴里念念用词。
也许是知道姐姐心烦何事,此刻晏晴背影,在晏然眼里,是那般孤单可怜,晏然心疼姐姐,安慰道:“姐夫是杏林圣手,姐姐不用担心,小孩子,皮实得很。”
晏晴冷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大夫治得了病,可治不了人心。”
“此言何意?”晏然讶然,心道,若姐姐误会了方姨娘和那小厮的关系,她不妨替俩人做个解释,谁知,晏晴说的并不是她所想的。
晏晴站起身,坐回晏然身旁,冷声道:“你不知,有些人是坏到骨子里,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一点也不假。”
晏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继续道:“那俩贱人当我不知,自为诞下庶子,后半辈子就安保无虞,若此刻再把我儿弄死,日后赵家产业,她俩便二一分作五。”晏晴啐了一口,眼神犀利起来,“做春秋大梦去吧!我暂时安抚了她们,以后慢慢收拾。”
说罢,她朝外面喊道:“人是死绝了吗?客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