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的文章还欠些火候,”谢尚书笑道,“若能得你再指点一二,或还能多两分把握。不知哪日空闲,我携他到府上讨教?”
林如海并不谦辞,只道:“初五休沐若无雨,我要同夫人去骑马。常日又诸事不定,还是不如这几日何时有空,我随时到府上拜望?”
“甚好,甚好。”谢尚书抚须笑道,“说来……如海,你同夫人情深义厚,真是羡煞旁人。我夫人听得江夫人常去骑马,羡慕得了不得,也同我说要去。可你看我这年纪,怎还陪她骑得动?丹明要准备秋闱,丹时丹暄又还小……你从何处请来的女先生,不如也荐我两个。”
他已经五十过半,直奔六十的人了,又从来不精于骑术,出去劳累倒事小,若在夫人面前丢丑,那就——
“京中有三家镖局有女镖师……”
林如海介绍着,见已走到最后一个转角,便仍请谢尚书先行过去。
谢尚书下去几阶,林如海便向下看。
这一看,他不由停在原地。
夫人正与两个年轻后生说话。
说是年轻后生……其实年纪比夫人还大两三岁。一个正是去年对夫人和玉儿言语不敬的刘振,另一个倒面生。
夫人还被面生的那人逗笑了?
林如海停下的时间有些久,谢尚书不由回头找他:“如海?”
“哦!”林如海忙应声,“来了。”
他匆匆下楼梯,目光便在谢尚书搀了灰白的胡须上多留了几瞬。
谢尚书已经陪不动自家夫人骑马。
下至一楼,再看到那两个年轻后生时,林如海又突然想到——
谢尚书与沈夫人年龄相差虽大,却还比他与夫人相距要少一年!
那……谢尚书的今日,岂非就是他的明日?!
夫人不但已经精熟骑术,还在勤学箭术刀法,越来越受得住他索求了,看他呢,公事缠身,案牍劳形——
撑住表面平静,与谢尚书互相道别,林如海走到江洛身边,含笑问:“夫人又遇到何事了?”
“林大人!”汪和风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连忙俯身作揖。
“林……林大人!”刘振才在江夫人面前没那么怕了,见到林大人,又吓得腿软结巴。
“没什么事,”江洛笑道,“是正巧遇见他们,——这是刘振的同乡,也是同窗,叫汪和风,”她随口介绍,“他们还记着去年的事呢,又要赔礼。我说很不必,过去就过去了。”
是在女儿面前,又有不断来去路过的诸多旁人在,这两个后生又看着……林如海到底忍住了疑问,只对刘振说:“是,过去了就不必放在心上。今后你当一心书,好早日得中,为朝廷效力才是。”
“是……是!”刘振又慌忙行礼。
林如海便不再看他们,问江洛:“这便回家?”
“走吧?”江洛摇了摇黛玉的手,暂时不看林如海。
——免得笑出来,那就不礼貌了。
这人怎么回事,连这俩人的醋都吃?若说新科探花还与他有可以相较之处,这两个人——
还有……他应该不会因为吃醋,就从此不许她出门见人了吧?
说起来,吃醋这回事,似乎两年前的端午也发生过。
他还是醋的一群脸都看不清的划龙舟的汉子。
怀着不解到家下车,江洛想旁敲侧击问一问,再哄一哄他,但他已经和没事人一样,她也不好开口了。
混过去这一日,又过两日,他竟从外面请了两位习武先生进来?
江洛笑问:“老爷怎么有这般闲情雅致?”
不是连公事都忙不过来,和她去骑马已经是牺牲难得的休息时间了吗?
林如海笑道:“玉儿身体渐好,这二三年便能习武了。怕她书习武不能兼顾,我先做个表率才是。”
江洛觉得他这理由有点牵强。
黛玉是身体渐好了,可要到能习武的程度,他自己都说了,至少还要二三年。为了三年后的事,从现在开始筹谋……?
但习武强身健体,总归是好事。他都这个年岁的人了,应该也不用她担心硬撑着熬坏身体。
江洛还是说了一句:“若精力不济,老爷别强撑。”
“这自然不会。”林如海本该说完这一句就停,嘴却似不服他管了一般,又说出一句,“我还没到那般年岁——”
他闭上了嘴,目光移开,看窗外的绿荫。
江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