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真的命不久矣。
太上皇却不许他伤春悲秋。
他又拿此事举例,仔细教导皇儿如何与臣子博弈:“如今朕还老病,今日也不去露面,新年初一吉庆之日,又有谁会为了一个虚职都不如的封赏,特地到紫宸殿来让朕不快?这事便能成了。朕先虚封,将来你多加实封,林家记的便还是你之恩德。封女子为官又毕竟出格,将来林家若有何不妥,你裁撤其职,想必更无人阻拦……”
皇帝便暂且抛去一切私情,静心记下。
……
“皇儿啊……”皇帝去含元殿接受众臣朝贺之前,太上皇最后感叹,“你虽难得孝顺,却少谋寡断,心软犹豫,朕的确曾经后悔,本不该立你。可回想起来,这也是你的长处,或能尽得能臣之忠心。林海此人,少而机敏、才能过人、品格清正,实为治世之能臣,不是朝堂上常见那般庸碌之辈,且既有为国尽忠之心,年纪又还算轻……”
他释然笑道:“将来二十年,你能得他一心辅佐,朕,也不后悔把这大齐江山,交付你手了。”-
元月初一入宫朝贺,不需似除夕一般,要站在含元殿前广场上听皇帝追忆往昔、展望未来。
大臣去含元殿拜见皇帝,诰命在凤藻宫拜见太后、皇后,一齐共贺新年后,不必领宴,便可出宫。
一般人家也不会在大年初一便摆酒请客。林家当然也不会。
即,回家便可以补觉一整天。
因此,即便昨夜守岁,近一点才睡下,今早三点一刻便起身,只睡了两个小时,江洛也能撑住。
而且,既是在新年里,她对工作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些,整顿一两日,先享受节日的喜庆。
她毕竟不是生产队拉磨的驴,一年还是可以休息两天的。
赵太后在主位含笑望着众人,李皇后坐在偏位出言贺岁,江洛凝神静听,不敢有分
毫松懈。
所有诰命也皆是如此。
只有柏夫人甚为不安。
怎么……怎么元月初一的好日子,婕妤不在凤藻宫?是病了,还是——
分明昨日还在!还好好地!还同她笑了!
难道是因昨日之事?不、不不不,不可能!
柏夫人看着皇后张合的嘴唇发抖。
几句话而已。
几句话而已……
婕妤可是五皇子之母……老爷是兵部尚书啊!陛下将婕妤选入宫中,难道不是想亲近老爷吗?婕妤是内宫妃嫔,说不得外臣的家事,老爷与林少师同朝为官,她也说不得吗?
李皇后的话音还没落。
殿门响了。
不知为何,柏夫人心口狂跳,只觉大事不妙!
内相戴权躬身走进来,行礼笑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恕罪,奴才奉老圣人旨意。”
“那便快宣。”
赵太后笑道。
“请林少师之妻、一品诰命夫人江氏接旨。”
戴权道。
满殿一静。
虽然本便无人敢嘈杂私语,但江洛依旧能清晰分辨出两种安静的区别。
此时,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发凉。
她起身行礼,恭谨道:“妾身在。”
戴权拿出一卷御旨,宣:“一品夫人江洛,聪慧敏捷……德才兼备……翻译著作有功……朕心甚悦,特准:自永泰五年开朝起,入鸿胪寺行走,虽不授实职,亦位同少卿,钦此!”
“臣——”江洛俯身拜下。
她朗声笑道:“臣接旨!谢圣上隆恩!”
“江夫人、江少卿!快快请起!”
戴权亲手虚扶,笑道:“老圣人还命奴才说,请江少卿在年节里也辛苦些,多译出几道题来,老圣人还等着做呢!”
柏夫人早已浑身发冷。
婕妤……婕妤一定是出事了!
林家今日风光得意,闫家呢?闫家难道明日便会大祸临头?
……
江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对的满殿恭贺声。
她失礼了吗?得意忘形了吗?
她只记得,太后与皇后似乎还当场让人拿了酒来,贺她大年初一得这般殊荣。
她们明显也是惊讶的。这旨意难道是老圣人临时的奇思妙想?
许多人来敬她。她尽力吃过几杯,太后和皇后便命收了酒,怕她大醉。
入鸿胪寺行走……位同少卿……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