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踩在脚下,“吱吱”地响。
方才快速聚拢来的云层一片片地飘远了,浑圆的红日沉沉地往地平线坠,天与地正无限接近同一种浓稠的颜色。
原本粗犷的风服帖地团在他们袖间,周围沙丘却被刮得沙沙作响。
荒芜,广阔,寂寥。
原来西域是这样的。
方别霜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不是满意,但也与失望无关。
她的一生本连这里的一粒沙都不可能触碰到的。
现在,她就行走在这片遥远的沙地上。
这也本该是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明明早该落山的太阳、望不到一点绿意的天地、异常灼热的空气……她目前的心境竟算得上坦然。
这就是非凡力量的好处。
由她牵着往前走的少年步伐一顿。
方别霜思绪回笼,跟着停步,目光随他投向远处:“怎么了。”
“有人。”衔烛继续走,却在几次提步落步间,领她向前瞬移了数十丈的距离。
眼前出现一块汩汩往下陷的流沙地。
旋涡中间,一个半大孩子正哭喊着挣扎,身子已陷进去了大半。
旁边一头两峰凹软的骆驼正在原地绝望地打转。
男孩看见他们,喊声更加急促。
“救命,救命啊!”
一口西域话落进耳中,竟自然转成了中原话。方别霜看向衔烛。
衔烛神情无澜,指尖略一上抬,立刻有一股凉气化风袭去,刹那间流沙停滞,卷出了满身沙的男孩。
那股令人绝望的恐怖挤压力突然从身体四周消失了。男孩来不及激动,发现自己竟被一团凉风轻柔地包裹着,悬在半空。
直至送他轻缓落地,凉风才悠然散去。
他瘫坐在实地上,愣瞪着眼前二人。
白发红眸宛若天人的少年垂视他片刻,握着少女的手,仍然提步往前。
男孩眼睁睁看这对不似凡人的少年男女消失了。
他回神,惊慌四顾,竟惊喜地在自己身后发现了他们越行越远的身影,赶紧起身追去:“恩人,等一等,等一等!”
“他在喊你。”方别霜不走了,“他不怕你。”
胆子很大的孩子。
衔烛也停步,弯弯血眸:“我不可怕么。”
方别霜不言。
她听得出来,他是有意点她。
那男孩快追上来了。她回道:“两码事。别人怕不怕你,与我怕不怕你无关。”
少年轻探上身,歪首看她,红瞳懵懂:“我真的很可怕?”
方别霜说不出话了。
她盯他一二刻,往后退了半步。
“恩恩,恩人!”男孩气喘吁吁地停下脚,对着他们“噗通”跪下,“感谢您救我!”
方别霜推了把衔烛。
衔烛没有兴趣理会其他人。
他想问主人为何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主人却只想借外人回避,推着他,示意他看看男孩。
恩人终于回头了,男孩立刻兴奋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又迅速介绍自己的名字叫巴图尔,最后说希望能做点什么报答他们,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他都能胜任。
不知是不是两地语言习惯不同的缘故,方别霜觉得巴图尔说话很有趣,听到后面都不得不
咬住唇忍笑。
男孩却大汗淋漓地将目光移向她。
方别霜奇怪地往身侧看,
却撞上少年红色眼眸。
他这样看着她许久,
眸光深沉,
涩然。直至她要开口的前一刻,
少年才垂睫扣紧她的虎口,转身道:“继续带我走吧。”
“恩人恩人!”
方别霜不解,揪了下他的手指:“你怎么了?你不是说想要去没人怕你的地方。他不怕你啊。”
衔烛稍稍松了她的手。
他逼迫自己在心里默默重复她的话,从铺天盖地的委屈里镇定情绪。
她在乎他的。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总之,她记了他的愿望。
他说他想不避人地站在她身边,她记住了。为此来到这里。她来这,原来不止是为看风景,还为了他的愿望。
几分真,几分假?
她那么不爱笑。他怎么哄都哄不笑。随便一个人……随便一个人,却能轻易地让她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