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话说得那么清楚。
也能理解自己转身要跑时候的后悔。
后悔于,她能仗着他对她有超乎常人的好,就对他有超乎他人的苛刻吗?
她分明可以选择把话说得比面对他人时更清楚、更直接、更细致,便于他真正地去理解她。若要他超乎常人地明白她,她难道不该超乎常人地坦白于他?
把从不撒向别人的气,都不明不白地撒向这一个会真心理解她的人,算什么呢?
而且,她对他,又有几分真正的明白?
“我不该吼你,”方别霜眉骨抵着他的胸口,眼角溢出的泪都渗进了他的衣襟和指间。他一呼一吸间的错落起伏,她都清晰可感。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决定对他毫无隐瞒,“我任性了。知道你不论如何都会待我好,所以肆无忌惮。我不该这样。只是刚才我,我好生气。”
她扒住他为她拭泪的手,仰头试图穿透虚无凝透他的眼睛。
衔烛垂看她。
垂看少女深皱的眉、湿粉的脸、无意轻噘的下唇。
黑瞳上水雾澄莹。
一向倔且不服,从无低头,拒人千里之外的她,此刻正攥着他的中指、无名指、小指。
掌心柔软,和她的泪水一样滚烫。
他心疼如刀绞。
“我是担心你的伤,还总怀疑你是不是要死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她说着说着就问了,鼻子吸吸气,又道,“可我不至于为救别人的命这样又那样。我觉得我喜欢你,想与你亲近、看你好好的,我才要这样做。你竟然怎么都不明白,我要气死了。”
她咬咬唇,问:“你现在明不明白?”
方别霜没接罐子。
她轻柔擦掉他耳际冰冷的汗珠,按摩他的头皮。脸与他挨得很近,几乎鼻尖对鼻尖。
他一切动情的反应,包括鼻翼轻微的翕动,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对他说:“想亲就可以亲。”
衔烛一手握两只罐子,抵在她面前,出声提醒:“满了。”
方别霜怜惜地抚摸少年白里透粉的脸。
不理罐子。
她当然感觉得到他的回避。但她要他直面。
难禁撩拨,□□焚身。偏还衣不蔽体,无处遮掩。
越敏感,越强抑,越可怜。
“乖乖,”她气息一拂再拂,告诉他,“我允你亲。”
衔烛抬起眼。
少女柔软的手从他的肩膀顺下去,像片花瓣无意顺风往下落,最终落到他的虎口上。她让他松开虎口。
罐子咕咚咕咚掉回水里。主人,主人。
少女半握他的手腕,然后几根细软的指插进他湿乎乎的指缝里。蓬勃的欲望在汹涌地滋长。她拿他的手,放到她的肩上。
多亲昵的举动,多暧昧的距离。好像他也可以捧她的脸,揉她的肩颈,摸她的耳朵,感受她的体温。
“亲一亲我。”她的吐息分两次喷惹在他的口鼻间。
眼睛依然睁得很圆,很大。
她好像近在咫尺。
衔烛看着她黏在颊边的发丝,伸着指尖,想为她拨到耳后。
终于没有拨。
他看着她的眼睛,乌黑乌黑,冷冰冰的眼睛。
他一直看。
一边尝试着,凑近唇,听话地亲她。
上唇被她温热的呼吸软软地拨着。
他停在那里。
属于他的思绪突然变得不可控了。
突然想要委屈地诉说、愤懑地质问。
少女瞳仁黑圆,始终透着浓浓的兴趣与好奇,没有一丝波澜。
他轻握着她的肩,对着这双眼睛,幻想那些情绪和思绪都不存在。
然后再一次递上自己的唇。
将要贴上时,还是停下了。
舌头紧抵上颚,眉拧起。
却不能阻止视线在下一瞬变得极度模糊。
一连模糊的还有她的表情和目光。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他问出来了,没有声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至少不要这样欺负我好不好。
泪滚着泪。
他心里一片茫然。
她欺负了谁,他在求她不要欺负谁。
衔烛把她颊上那绺发拨去,唇角抿出一个笑。
他怎么净生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