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慢悠悠地踱步在田间小路上,顺带低头望着脚下黑油油的沃土。
“报告一出,这地儿得出二十个阿尔达布的小麦。”他低声念叨着,心中已经飞快算出今年的征税数字。他是这一带的账官,也就是替苏丹、替领主、也替自己从老农们身上把该挤的油水挤出来的那个人。他的职责不是种地,也不是读经,更不是讲理,他的职责是记账、丈量、估产、征收,然后配合人把钱弄上去。走到一户农家门口,他抖了抖袍角,嫌弃地踢开门口一条打蔫的瘦狗。“伊布拉欣,该交税了。”农民从屋里弯着腰钻出来,脸上挤出又笑又怕的表情,连声应道:“是,是,大人。”阿里身后,两名背着短矛的随从早已驾轻就熟地走进来。他们用手指、粗棒、还有鼻子去辨别粮袋的成色,一边粗略估量,一边记数。“你家这一块地……去年是三阿尔达布小麦一费丹,今年河水比去年多,是不是每费丹该出四阿尔达布怎么只拿出这点”阿里叹了口气,语气如慈父教子,“你看,这哈拉吉不是我个人收的,是上头的法令,是军团的规章,更是安拉的律令——你敢逃税,就是对上头、对军团、对真主不敬。”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从“刷”地一下敲了地面,枪头离农民的脚趾不过寸许。“收走三阿尔达布。”他淡淡道。农民忙不迭跪下磕头,额头在泥地里留下一道道印痕。“还有,你今年儿子满十四岁了吧”阿里突然想起,“人头税呢记得,是成年纳税人口。”这户农民其实是穆斯林,在阿尤布王朝的时候,按道理更本不需要考虑这种人头税。可谁让如今当家做主的成了法兰克人十字军。那么原先针对基督徒和犹太人的吉兹亚,顺带手就反过来指向了穆斯林。阿里作为收割员,本来是没资格处理吉兹亚的,可原先阿尤布时期,本来就不需要向穆斯林征收吉兹亚。因此这就成了糊涂帐,可既然这来都来了,那就顺手处理了吧。“是……是他娘攒的……在炉灶缝里藏着。”农民爬起身,冲进屋去,片刻后,捧着几枚有些发黑的银币和两枚油渍斑斑的金第纳尔跪回阿里面前。阿里挑出那两枚金的,咬了咬,点点头:“好成色。”但很快,他又冷笑了一声:“不过这怕是只够他的份,你的呢!”“啊!不是,这、往年一向如此啊!”“不,前些日子刚改规矩了,上面嫌你们交税银币铜子太多,从今往后所有的男性人头税,统统两金第纳尔,不分贫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