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德乾十五年的最后一天,春节到了。¢v!7`x`s-w′.+c,o?m/
本来荒无人烟的边关,因为陆陆续续的移民,有了人声。
比起中原的繁华安定,这片孤僻的土地,百废待兴。
也只有这阖家团圆的时刻,兄弟三人才能借着借口,体面的坐在一起。
兽皮毯铺开,三人围着桌子跪坐,宰了几头残马病牛,从迷途的商人处买了香料调味。
酒是缴获的草原烧刀子,冬天蔬菜比肉食更珍贵,桌子上的腌萝卜和冻白菜就是唯一的素菜了。
他们尚且如此,更遑论民间。
大齐养不起多余的伤马,为了十万数移民能度过这个冬天,为了戍边的士兵能享受他们胜利后应得的待遇。
战场上死去的战马、牲畜里的老弱病残,全被残酷的现实淘汰为桌上餐。
来了边关才知道,这里没有风花雪月。
这里也容不下多余的善心。
行到难处,为了他的兵,即便要生吃敌人的肉,祁元祚想,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幸好,大齐的国力,尚不至于让锦绣堆里的太子殿下,落入残酷的现实的泥网。
泥瓦砖胚简陋,却能在寒风中撑起一片温室。
千里粮路遥远,却有天子权柄开道,有忠臣尽心竭虑,有十年朝堂运转的体系为基础,一车又一车的蜂窝煤从秋天运到冬天,堆出了能让十万移民过个暖冬的惊天数量。+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
那些个扛着锅碗瓢盆,左肩挑鹅右肩挑棉衣的百姓,像勤劳的工蚁,被迫来到这荒无人烟的边疆,被迫重新开始盖房子犁地。
本该满腹怨言,等领到了牛羊马匹,领到了蜂窝煤,邻里聚在一起一聊天,满肠子的迷茫和惆怅不知怎么就散了,对未来又生出无限的期望。
这就是百姓。
一个只要能活着,就能苟且忍下去的群体。
“啪嗒”一声,枯枝抖落了薄雪,在地上砸出闷响,炉子里的炭火也适时的迸发出火星。
祁元祚举杯,左右两人连忙跟随,三盏酒角碰在一起,像三颗疏离的分分明明永不相交的心。
“今日醉一场,该放下的放下,该遗忘的遗忘。”
“孤回长安,大哥驻边,小六回封地。”
“一辈子那么长,有什么放不下,看不开的呢。”
六皇子扯了扯唇,到底没能扯出一个假笑。
祁承友深深地看着太子,在这一室之地,那悖德的感情仿佛再也不需要隐藏,泛滥成灾,让旁观者心惊肉跳。
很明显,两人都有放不下看不开的事。
只有太子殿下,他放的下,也看的开,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如过眼云烟,就连本人也如冬日晨曦扑面而来的寒气,裹着金戈铁马和万里锦绣,在凡人一见倾心的刹那与其擦肩而过。-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祁元祚,千百年不出一个的盛世帝王,神仙般的人物。
当你接触了他,想抓住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如此的无力。
祁承友一口闷下烈酒,喉头的哽涩之感经久不散。
学皮难画骨。
六皇子不知道太子是否能放下杀母之仇,反正他放不下。
放下的话,也只有十五年顺风顺水的太子能心安理得的说出来。
祁元祚小酌一杯,执着筷子塞了一口牛肉。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祁元祚不由得想起好多年前闹闹腾腾的时光。
没有多少惆怅,只是旁观者的唏嘘。
祁元祚并非天生感情淡漠,他只是懂得回避和分寸。
在几个人带着记忆重生的时候,就注定他们逃不开上一世的恩怨情仇。
祁元祚三岁,以为自己穿书还想着日后以心换心,将兄弟培养成自己的帮手。
上一世的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当他知道大皇子重生,当他知道自己己经经历过一世,祁元祚便再也不打算与他们亲近。
因为几人中,隔着一世的恩怨,他忘了,其他人没忘。
让他相信爱能战胜一切,还不如让他白日做梦来的简单快捷。
和小孩子他能七分真三分假的演一演兄弟情深。
和几个小孩皮囊的老狐狸,他最多演一演两分真八分假的兄弟情。
不主动出手,是祁元祚对他们仅存的道德底线。
他们几个不知怎么也达成了微妙的默契和平衡,十多年了,或多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