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与没有去看沈未归。
只是眸子半眯地盯着林柏旭,神色轻懒,“竭泽山啊。”
俊秀的身姿犹如淤泥里长出来的清冷浊尘的莲,无悲无喜,“你想听什么呢?”
“想听我受尽折磨,为什么还活着?还是想听,那些人有没有把脏手伸向我?”
宋招与微偏着头,像是在认真回忆,“啊,那时候血腥太重,一两具被冰冻的尸骨自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柏旭,眼里的冰冷是嗜血的狠意,“外公,死得很惨的人……不是我呢。”
不是他逃不出竭泽山。
是他选择了竭泽山。
那里冰天雪地,很适合埋藏他心里的恶。
林柏旭眸光微颤,“你什么意思?”
宋招与不露痕迹的看了眼濒临崩溃的林沉,有些残忍,“……宋叔阳背后的人除了陈家就是你吧,好外公?”
外公二字飘着调,有几分漫不经心。
林沉惊惶恐惧的看向宋招与,根根分明的眼睫抖得不像话,唇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他僵直着一张脸盯着同样毫无血色的林柏旭。
那双凶狠的眼睛,有片刻的意外,又有一丝无法捉摸的可怜痛苦。
林柏旭短暂的挪开盯着宋招与的视线,很快又看向自己这个轻飘飘讲出他内心隐秘的外孙。
不受控制的哼出一声冷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承认了。
林沉痛苦的闭了闭眼。
高级病房里是不缺沙发的,宋招与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牵着沈未归走到墙侧的沙发上坐下。
对上沈未归深沉的眼神,窥着里面的心疼,宋招与对他扬出一抹安抚的笑。
沈未归紧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有探寻,有不敢触碰的惊喜,却也温顺的什么也没问。
宋招与看向林柏旭,余光不可避免的把痛苦的林沉收入眼底。
胸腔压着一团棉花,“小舅舅,抱歉。”
林沉是林家唯一真心对宋招与好的人,哪怕他对宋招与的好,如今变成林柏旭手中的算计,可他无错。
宋招与分得清。
只是觉得抱歉,抱歉让林沉心里的避风港生了裂缝。
“阿与。”
林沉眼眶通红,眼里的血丝包裹着他黑色的瞳孔,“竭泽山……为什么不告诉我?”
竭泽山带给宋招与的痛苦,林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事故刚发生的那段时间,林沉几乎宿在宋家,他的房间就在宋招与的隔壁。
多少夜深人静的夜,他不放心宋招与,轻手轻脚过去看望他的时候,都能看见被噩梦裹挟的宋招与。
他睡眠很浅,哪怕被噩梦纠缠也保持着骇人的警惕。
有一次,林沉只是给宋招与整理被掀开的被子,那双眸子锋利睁开,腕骨分明的掌心快准狠的掐上他的脖颈!
力道又狠又重,险些掐断他的喉骨。
银白的雪,暴露他眼中冰冷的杀意。
在看见手下的人是错愕没有挣扎的林沉时,眼底的狠意凝固,他盯着林沉的眉眼看了半晌,才僵直着手退开,跌回泛冷的被窝。
机械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哑声说了句,“对不起,小舅舅。”
“别再来看我了,我会忍不住啊。”
后半句太轻,几乎消散在那个雪夜,这一刻却在林沉心中敲下重重一锤。
忍不住什么呢?
他的阿与那一年才19岁。
母亲自杀,父亲买凶要他的命,就连终日在他身边的小舅舅的父亲……他的外公竟然也想要他的命。
夜夜守在他身边的小舅舅,也是披着对他好的面具,在深夜的某一刻把尖刀插进他的心脏……会这样吗?
林沉从来没想过,那些恐惧有一部分来自于他。
宋招与眼里没有半分对林沉的迁怒责怪,看向他的目光依旧绵软,“小舅舅比我幸运,不管是我母亲还是你父亲,他们都保护着你。”
“没道理我身在深渊里,也要把干净的小舅舅拉入烂透的淤泥里。”
他的小舅舅没有继承偏执的血脉,是在真心实意的爱护他。
又何尝不是他崩塌世界里可贵的温柔呢?
有眼泪从林沉的眸子里滚落,一颗接一颗,像是断了线。
宋招与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心脏,难过从眼睛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