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买不起,就顺带买个花瓶过来了。”她背对着我说,语言一如既往的毒辣,语气却十分的俏皮,可是我知道那是装出来的。她觉得背着我抹眼泪,就以为我会看不见。
因为长久的躺在病床上,又无法行动,我便逐渐开始对周围的一举一动十分的敏感。
随后她转过头,笑着说:“怎么办?真的找不到花瓶耶。”她笑得很勉强。
“要不我先出去买个花瓶回来,不然这些花会枯萎的。”她说着便往门外走去,“你等会哦,我很快回来。”
我望着她离开,明明窗边的桌子上就放着个花瓶,只是被窗帘掩盖住了。
她说谎的本领一如既往的差劲,明明很难过,却要在我面前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
我看着放在离我不远的洋水仙,鹅黄色的,很漂亮。
就像春日的阳光,只是我的春日何时才会到。
之后我的病情开始恶化,但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觉得昏睡的时间突然变长了。
因为烧伤,我极度容易感染,这次就因为呼吸道感染导致肺部感染。因此我做了一个管道呼吸手术。
现在唯一可以说话的机会也被剥夺了,虽然之前我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肺部感染导致我喉腔累积大量的痰液,现在的我虚弱到,只是一坨小小的痰液也会使我窒息而亡。
经历这次感染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很多时候,我都是不记事的。
若不是呼吸机还在作响,我可能已经感觉不到活着是什么样子了。
我望着玻璃瓶上的那束洋水仙,那玻璃瓶是喜乐买回来的。上次她说这里没有花瓶后,便匆匆地去买了一个回来,但她赶回来的时候,我又再次昏睡过去了,并没有见到她。只剩下已经插好的洋水仙。
护士小姐见我很喜欢这束花,便把它放到离我视野近的位置,以方便我可以随时看到。
不过这段时间也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改变,比如母亲来探望我的时间更频繁了。
之前父亲不允许母亲频繁来探望我,是因为每次母亲来之后,我的情绪波动突高,影响到我的康覆,可是最近父亲开始允许母亲的探视了。
时隔好几天不见,母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瘦弱,细细地看过去,我能看到她手臂上骨骼的纹路。
我想叮嘱母亲要多吃饭,如今的情况我是说不了了。
母亲说她本想把笨笨带过来,可是医院不允许家属把宠物带进医院。
母亲的话让我不禁地想到了笨笨,它还好吗?每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总喜欢围着我不停地摆尾巴,总爱把口水舔着我脸到处都是。它可爱的模样,让我想到“笨笨”,她也还好吗?
之后母亲便和我讲起我小时候的故事,这是她最近最爱提的话题,当她讲到:“你呀,从小到大都没让爸爸妈妈操过心。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来学校接我下班的时候,那些阿姨叔叔都夸你好乖。”
我听着母亲说的话,眼角开始湿润起来,眼泪划过脸上的时候,那种刺痛感,是从心底传来的。
那天晚上,我望着那束开始雕谢的洋水仙,才发现原来洋水仙不属于这个萧条的冬季。
我不是不知道,而是我选择掩饰,我以为我只要装作“我很好”,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会开心点丶笑多点,至少在晚上的时候,会安稳地入睡。
我看得见每一个访客探望我时,眼中所带着的悲伤丶可怜。
我甚至可以听到“才二十四岁就变成这样,真的可惜”的话语。
我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疼痛,那种疼丶那种痛,每晚都在折磨我的神经。
我知道房间内的机器意味着什么,它们将是我馀生所有的行囊。
我还记得喜乐在我昏睡和我约定:“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去看你喜欢的那片黄色花海。”
可是,我失约了,我好像再也看不到那片花海了。
那天晚上,我咬断了呼吸机管道。
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做出的第一个选择,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伴随着机器发出躁耳的声响,我闭上了眼睛。
晚安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