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恍然,这便是道衍与徐南星真正的故事了。
另一边,清风道人已然呆住了,楞楞地发出一个音节:“哈?!”
不知怎得,一向有疑便问的宋青也没有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指挥着道衍该往哪里下。
啪——
黑子落下,道衍捏起一枚白子,继续道:“那日庙中篝火甚亮,我不是多话之人,她也不是。怪只怪风雪实在太大,一连将我们围困了三日。我虽可依仗修为脱身,但惟恐我走以后,她出事。于是便等了下去。雪停以后,她胆子极大,言家中老父还在等她的草药,想请我护送她一段路。不过举手之劳,我自是答应下来。”
“我当时初出茅庐,从云州一路游历到平泽,见识了许多豪门大派,也见识了许多不该有的纷争,心生倦怠,便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我便在徐家医馆安顿了下来。”
白子轻轻落下,落子声极脆。
宋青一滞,不可思议道:“道衍,你确定要下在这里么?”
道衍忽地轻笑了一声,“落子无悔。”
“那好。我下一步就落在这里吧。”宋青的声音听起来很郁闷,正如所有发现棋友水平突然断崖式骤降的人一般。
但,一向杀伐果断的黑子也下了一步烂棋。
闻世芳若有所思地看向青松。日头已然高升,但那些时常出现在宋青本体下的乡民还未出现,甚至连刚刚的鸡鸣都消失了。
风半点都没有慢下来,雪珠子甚至更细密地打下来。
倪霁忽然心悸。
花发的道人擡头望向似乎直入云霄的青松,眼神悠远,“后来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猜到了。凡间话本总爱写些富小姐穷书生的姻缘故事,结局总是圆满。可修士的情缘又有几个能善终?相识不久,我就发现,南星无法修炼,我与她最多不过百年缘份。我思量多时,不愿误了她的正缘,也狂妄地觉得我定可渡此情劫,便决定悄悄离开。只是,南星太聪明了,她看出了我的去意,拦住了我。”
道衍执子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她说,她其实猜到了我是修士。”
“我听闻,修士虽有伟力,却一样有劫数要渡,你可是么?”
这几乎就像是一种诅咒。
纵使已过近百年,他仍然忘不了当日灯下徐南星看着他的眼神,悲愤交加而眷恋不舍,绝望又带着希冀,形容惨淡但眸若明火。他当即就明白,此生道心已有瑕,大道无望。
但那时,他已经顾不上道心了。
他只觉一股莫名的酸痛自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像是一株蛰伏已久的毒藤。他想要那个在风雪中结识的姑娘能够不再隆冬入深山,他想要能与她共剪烛花。
他想要,一直留在徐家医馆内,直到有一人寿终正寝。
“我并未承认,只说是下山游历,偶然遇见了她,一见倾心。”道衍慢慢擡起头,惨笑了一声。
飞雪轻飘飘地落在雪白的拂尘上,道衍的头发越发斑白,一如她们在甘泉镇里见到他时的那般。
“……那好。我们成婚吧。”
理所当然的,他们拜了天地,甚至素心真人都作为长辈来了一趟,眼中满是他不懂的温柔。
事情办得并不潦草,凤冠霞帔都是用的一等一的料子,在光下像是流火一般,映得徐南星色若骄阳,徐氏医馆也整修了一番。
“礼成——”
当司仪拖着长长的调子喊出这一声时,有什么东西悄然生发。
后来的后来,曾经的徐姑娘已经是风烛残年,老眼昏花,医书也看不动了,一身医术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某位聪明伶俐的学徒。
“我这一辈子很开心。”
那声音轻得好似一声叹息。但道衍听到了。
彼时,徐南星正坐在摇椅里,梳得整整齐齐的花白头发被风吹起了一点,像是流散的浮云。
门前石榴花开得正旺。
她慢慢转向天边,很轻很轻地祝福他:“望你得证大道”。
这辈子,他与徐南星一同入山采药,一同打理医馆,白头到老,只是,没有一同被埋进土里。
他不断地变幻自己的容貌,从俊朗青年到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再让头发逐渐变白,皱纹一点点增多,背脊慢慢弯下来,脚步也拖沓起来。终于,在拄着拐杖的年纪,他为他的南星送了终。
“我其实从未放下,”道衍忽然长长叹了一声,摇头笑道,“入门时,师傅便说我执念太重,没想到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