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迟了些才道:“九黎门离死期不远了,敷衍便是,你也该自己学着些了。”
“……是。”
回应来得同样很迟,来人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声音轻得像飞尘,风一吹就散了。
“只来一个替身傀儡?”
“还是稳妥一点好。”
黑衣人声音中笑意以旧,脚步一转立刻往上腾挪而去。青衣人紧随而上,散布在塔内的神魂已经启动了当年她留下的阵法。
骤然升起的禁制将偌大的空间分成了无数小块,每一块之间都是一方小天地,然而瞬间,替身傀儡半身焦黑,露出了其中的灵石和阵法内芯,借着这点牺牲,本来已有颓势的鎏金火焰就毫无顾忌地炸开,散落的金芒像极了无害的烟火,但东南方向的无数禁制就破了大半,闻世芳又惊又怒,不惊花裹挟着无边煞气化作一道巨潮往那里拍去。
轰然一声,爆裂的天南火迎上黑白巨浪。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闻世芳清晰地看到,一身黑袍的蒋瑛被汹涌的天南火簇拥着,露出了带着道道木纹的肌肤,最后渐渐消逝在火中,琉璃似的天南火却越发肆意,而镇魂塔内的无数残魂似乎被天南火吸引,飞蛾扑火般地带着长长的尾巴投入火中。
不对!
闻世芳瞬间生了一后背的冷汗——这是计!
她立刻收回不惊枝,雪色的不惊花瞬间枯萎在无边煞气中,但滚滚的煞气长河却已经止不住了。
刹那间,掺杂着无数残魂的长河冲过天南火,直直撞向石壁。
镇魂塔猛地一震,随后轻微颤动起来。
一线微不可见的天光泄了进来,滚滚长河静默了霎那,如一条盘旋在整个镇魂塔的斑驳玉带。
下一刻,长河一往无前地冲向那一线天光,而塔外十二重金光一暗,传来了阵阵熟悉的碎裂声。
天旋地转,无数锋利的煞气长尾刮擦而过,留下道道血痕,尖锐的呼啸混杂着石块坠落的轰然,闻世芳心中冰凉一片。
在一个寻常日出,屹立千年的镇魂塔倒了。
浅薄的黑雾潮水般流散,流星般的残魂在隐约的日光下飞速逃窜。原本晴朗的日出骤然被迷障掩盖,阴沈的卷云滚滚而来,微芒般的紫电在其中交错纵横。
当值的弟子顶着刀割般的狂风匆匆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熄灭的十二重金阵和满地的碎石。只是片刻,竟然便无法挽回了。
“传信!快传信!!”
“怎……怎么会!?”
“明明丶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
“……来不及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做了什么?”
“等等,有东西!”
飞窜的怨灵带着煞气洪流四散,昏天黑日中,一道昏黄的灯火缓缓升起,拖着长尾的残魂竟然停顿了些许,缓缓回转,聚到了灯火边。
遮天蔽日的煞气也不再弥散,仿佛凝固成了一方小天地,牢牢困住了那片昏黄的灯火。
“这是……”谢长乐觉得那景象有点眼熟,就好像她在很久以前曾远远撇过一眼。
那就像是十二年前一样。她如坠冰窖,心脏狂跳,本应该拔腿就跑,脚步却似乎被钉住了。
手中长剑发出尖锐的爆鸣,灵气和剑气在风暴初始就已有濒临破碎之势。
那时,她只不过是山下的后备弟子,正常情况下只能远远望着镇魂塔的金顶。但某一日,浩荡剑气如永远无法彻底平息的山风,横扫了整座不见峰。彼时,黑雾弥天,紫雷滚滚,金光剑影似是无穷无尽。她毕生难忘。
轰隆——轰隆——轰隆——
风起云涌,天穹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明明是万物初醒的清晨,却更像是惊雷急雨的夜半时分,紫白交错的闪电布满了天际,滚滚闷雷震得神魂颤动不已,纵然是修道者的目力,也觉得此时仰头观天过于勉强。
“走!”
谢长乐厉声喊道,近乎嘶吼的声音在狂风里微不可闻,但渺小的剑光却强推着弟子们飞了出去。
叮——
剑光碎裂声微不可闻,浩浩天劫气息骤然弥散开来。
天罚之下,皆为蝼蚁!
天际卷云忽然停了片刻,几乎站不稳的谢长乐望着漫天浓云,眼中已然充血。
为何!?
弟子何辜!
狂悖的质问尚未出口,她只觉背后一寒,眨眼间,数十道天雷便同时朝不见峰劈下。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