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才道,“茂县县令与兄长有旧时相交之情,遇上兄长时,正要去往孤山。”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婚事入京,刘继谦本不会与崔长殷重逢,他会独自带着十名青壮衙役,尸骨无存丶死于孤山之中。
次年刺史遭难,朝廷才举兵剿匪。
纪危舟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把崔时清最关心地说完,“每隔三日,县令刘继谦会令人把绘制好的山形舆图送回县衙,昨日的舆图已经送下山了。”
至少,到昨天为止,她的阿兄还是安全的。
崔时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次被昨日草场上的所见攫住了心。
她知道,天道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身边的人。
“阿兄他——”
还没说完,纪危舟出声打断了她,眼神定定地看着崔时清。
“我会前往孤山,把兄长带回来。”
崔时清神情微怔了一瞬,倾身上前,靠在纪危舟的胸膛上,仰着头颅,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眼眸中闪动着期许,还夹杂着些许忧愁。
“山匪嗜血残暴,你当真愿意前去?”
纪危舟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扬起浅笑,手掌托着崔时清后脑勺,轻轻摩挲着。
“我惹了软软不悦,自是要赔罪的。”
崔时清以为他是在说‘一线生机’,默了片刻。
“我没有生气。”张知茵能活着,她是高兴的。
纪危舟夸张地长吁一口气,“软软不生气便好!我也并非想要过早把持着院里的事务,但下面的人不中用,总让你闷闷不乐,我要探明缘由,才可使你宽心。”
“……”她没说不气此事啊!
崔时清皱着眉,想要反驳,看着纪危舟欢欢喜喜的模样,又感到有些好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郎君成日盯着女院中的小事,不怕别人耻笑?”
“得不到女娘欢心的郎君才会眼红碎嘴,我可无空理睬他们。”纪危舟理直气壮。
面对铜墙铁壁一般丶不可攻破的厚颜,崔时清有点束手无策,只得轻哂着,发出一个怪声,表达她的不满。
“软软?我说的不对吗?”纪危舟黏黏糊糊地搂着她。
“……对丶对对对!”崔时清绷着脸,生生忍了下来,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纪危舟似是很喜欢这个表情,掐着她的面颊,在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了几下。
“午后。”
崔时清眉眼微转,粲然笑了。
“十一月初二是大吉之日。”双臂揽上纪危舟的脖颈,声音又轻又柔,注满了情深,“兄长回来以后,我们便成婚,从此白首不分离。”
纪危舟的神色微凝,纤长的睫毛顿顿然眨了一下,霎时间丶黑眸涌动着满天星辰,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崔时清,连呼吸都灼热了起来。
“白首不分离。”
“软软,等我回来。”
*
纪危舟走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崔时清有些不太习惯。
十名衣着灰扑的死士悄无声息地出现,跪于脚边。
她看着窗棂下破碎的菖蒲瓷盆,才恍然惊醒,敛起眼底的失落,站了起来,把手边两张临时绘制的舆图,给了为首死士一张。
“找到我阿兄,不惜一切护他周全。”
灰衣人没有一丝犹豫,齐声领命。
崔时清看着面前这十人,轻声道:“去吧,尽早归来。”
死士如来时一样,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去。
崔时清弯腰,拾起地上的白瓷瓶,打开在鼻尖闻了一下,是木梨花温暖的清香。
她攥着掌心,屋子里昏沈的光影打在面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直到桑麻领着大掌柜崔竹匆匆入内,她才放下白瓷瓶,转身面向光源,神色坚毅地看着来人。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
握着长鞭,崔时清一身轻便的装束,围着披风,走了出去。
路过她与纪危舟还没砌好的小池塘时,脚步微顿。
等待吗?
崔时清无声地笑了笑。
不,她只能相信自己。
崔时清仰头望着没有云雾的天空,无边无际丶傲立于世人之上,一片青蓝,冷漠又无情至极。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天道沈默地注视着她。
你说,你之亲子是帮你丶还是帮我?
碧空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