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丝隐秘的情绪,是失而覆得所牵起的悸动。
*
天下真的乱了。
崔时清望着遍眼焦黑的田野丶荒弃的村落,心沈甸甸的,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不是好人,向来自私自利。
在儿时流落乡间,在咸娃死后,她便决意把所有的软弱都藏起来,长出满身的刺,来对抗这个世间所谓的善,成为谁也无法欺凌的恶徒。
她要作恶,却并没有想要见到这样不容人的世道,张着血盆大口侵吞啃噬如咸娃那样什么都没有的人的世道。
为什么?
崔时清仰望着灰蒙蒙的苍穹,低声问道。
分明已经离开了,分明把他还回去了……
为什么还要毁掉所有人?
崔时清痛苦而阴鸷地注视着天空,一遍遍质问。
天地却无声无息,沈默无言。
*
路上偶有流民丶叛军,好在多了一支暗卫相护,崔时清一行平安抵达茂县。
茂县城门紧闭,从破败的城墙可见,茂县遭遇过袭击,如风中残烛,随时亦可熄灭。
县令刘继谦面色青白,比之孤山时,还要瘦骨梭棱。
“城中没有粮食了。”这是刘继谦看见崔时清后,说的第一句话。
“县主还是尽快离去吧。”刘继谦又道。
前者是为了城中百姓求援,后者是不愿崔时清在此涉险。
崔时清冷淡地掀起眼帘,眸光黑沈地扫过刘继谦身后,形容枯槁的百姓们。
青壮皆已离去,徒留一城老弱。
她是该离去的。
崔时清扫了一眼自己又带来的十馀老弱,按在腰间长鞭的手指慢慢蜷缩,多用了几分力。
这些人也会死于弯刀之下吗?
鹿皮马靴轻轻踩在雪地上,崔时清走到大掌柜崔竹面前,看了一眼大掌柜鬓边的白发,沈默了片刻,从衣袂暗袋中取出一枚印着昌隆兴三字的玉印,放在刘继谦手中。
“我乏了,要在此休整数日,作为客舍的费用,用粮食来抵。”
“这丶县主——”刘继谦攥着玉印,暗淡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
崔时清擡手打断他的话,淡漠地开口道:“外头兵荒马乱,调取粮食之事由你自行去办,护不护得住皆看你们,我不会插手此事。”
大掌柜和叶霖都不由松了口气。
眼下这种情形,谁也不敢说可以全须全尾地把粮食运回茂县。
拢共就这些人,折损一个,贵人便多一分危险。
“这是自然!”
刘继谦得到玉印,已是喜出望外,再不敢奢求更多。双手作揖,对着崔时清深深拜了一礼。
“多谢县主大义。”
崔时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由着刘继谦领着,前往居所。
一对夫妇面色挂着喜色,相携着匆匆而来。
崔时清脚步微顿,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婆丶毅哥儿丶妞妞!”
“徐二叔丶金阿婶!”
“不哭了,有县尊大人在,一切都会好的!”
“呜丶好……”
*
许久未见的晴日。
崔时清和小儿女们坐在老树下,漫不经心地挑拣赤豆。
“县主阿姐,这是我捡好的。”
看着小小的手掌中拢起一捧赤豆,崔时清接了过来,把满满当当地豆子交与若兮。
“差不多了。”
“是,奴婢这就拿去厨房。”若兮笑盈盈地抱着蔑竹筐子,对着挨挤在崔时清身边的小孩招了招手,“不是想吃糖豆粥吗?”
小孩迟疑了片刻,到底耐不住馋,与崔时清道了别。
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若兮身后的小孩,崔时清哂笑了一声,“好像我不给他们饭吃一样。”
“稚童皆是嗜甜的。”
柳氏拿着巾帕替她擦拭手指,好似想起了什么,痴痴笑了几声,笑得崔时清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低低抱怨了一声。
“阿姆……”
“好好好,是奴家放肆了。”柳氏温柔笑应。
崔时清无话可说,只好再乖乖地伸出另一只手,与柳氏擦拭。
“主子。”云霞快步上前,弯腰说道,“苏郎君在院外,想见您一面。”
崔时清有些困惑地擡起头,但也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