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等钟毓开口说话,就听到安静了不到半刻的百姓们又开始嚷嚷起来——
“见不了我们?他为什么见不了我们?”最先往阶上冲的那个男人闻言,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陈鳖被这句话打碎,他面色愤怒,浑然不顾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当朝太傅,“他收了我们的粮,砸了我们的竈,单单一句见不了就能说得过去吗?”
“今日见不到他王吉安我就不走了!”另外一个中年妇人也跟着怒道,“我就不信这晴天白日没有道理可讲了!”
钟毓下意识就想直起身子,却不料腰间箍着的胳膊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挣了两下没挣开,她没好气地曲起胳膊给了岑鸢一肘,然后使劲甩开男人的胳膊。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钟毓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压过他们,“我知道王吉安罪孽深重,你们想喊王吉安出来也是为了要一个说法。”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现在王吉安出来了,你们又能拿他怎么办?”
“不过就是一人一句用唾沫星子淹死他,要他给你们还粮还竈。”
钟毓沈着一张脸扫过那些被她的话震慑住的百姓,“便是将他抽筋扒皮,那些已经被砸怀的竈台就能重新垒起来吗?”
早在方才那小侍卫冲进后院找人的时候,钟毓就已经猜到这群百姓堵在官府门口是想做什么。
粮食早上已经还了,即便没还够,但也不存在家中无粮的情况。
所以他们无非就是想叫王吉安出来赔钱,好重新找人垒起新竈。
可就算是岑鸢将王吉安带出来,那又能怎么样呢?
粮食被他一早就差人送走,即便王吉安能拿得出钱,这十几二十户人家的竈一夜之间就能垒得起吗?
更何况那位老王家的媳妇儿此刻还在炕上烧着......
三天都盘不起一个新竈,不说别人,炕上正烧着的老王家媳妇儿根本等不起。
“王吉安的事情一定会有个交代,”钟毓很是郑重,她目光清棱棱看着被几个妇人搀扶着的老妇,知道她说的话别人应当会听,“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把王吉安拉出来给你们一个说法,而是给你们垒起能烧水做饭的竈。”
话音落下,方才还满面怒气的人们瞬间有些楞。
只有为首的老妇脸上的神色微微松动了一点,但仍旧含着几分不信任。
她看着这位早上刚被他们一群人谢过的夫人,沈吟片刻后开口:“夫人,你猜的不错,我们确实是想让王吉安赔钱,好找郎中给老王家的媳妇儿看诊,再叫匠人重新起竈。”
“但如果今日我们见不到他拿不到钱,垒不起竈,”老妇丝毫不畏钟毓的身份,她直接将话摆在明面上,“老王家的媳妇儿怎么办?我们吃饭又怎么办?”
钟毓没有立刻回答老妇的问题,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那将竈垒起之前呢?”
她看着老妇,“倘若你们如愿拿到了钱,但在竈没又垒起之前,你们又打算如何吃饭?”
“我们祖祖辈辈世代为农,人人都会搭土竈。”老妇没料到这位太傅夫人竟能听出问题,猜到他们吃饭还有其他的法子。
她拄在拐杖上的手蜷了蜷,然后擡起头,坦坦荡荡看向钟毓,“方才所言没有热水是我说了假话,好让夫人动了恻隐之心,将王吉安交给我们。”
钟毓闻言,知道自己方才猜得确实不错。
这群人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钱,老妇方才给自己说的一番话,其中八成都是故意夸大其词。
可这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王吉安砸了他们的竈,重新起竈的钱肯定是要王吉安来赔的。
只是他们既然找上了官府,官府不作为那便是凉民心。
早有王吉安恶事在前,倘若此时朝廷的人再不站在他们身边......
钟毓十分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站着的岑鸢。
岑鸢只消一眼,就知道钟毓想要做什么,他稍稍侧头吩咐一旁的岑二:“去请郎中。”
然后回过头看着钟毓,“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仿佛没想到岑鸢竟会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钟毓的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半晌才反应过来,“还要纸和笔。”
纸和笔?
岑鸢一楞,然后擡眼确认般看了她一眼。
钟毓点点头,肯定道:“纸和笔。”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