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姑娘

这是一间极为窄小的，黑布隆冬的房间。

不，准确来说，它更像是一个盒子，除了正对着牢门的墙面上高高的那扇小窗，能透露些微微的光芒用作照亮，其馀什么都没有。

地上原本是铺着些干草的——那是上一个死刑犯留下来的东西，自从那死刑犯走了之后，外面就不怎么来送饭了，她没办法，只好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抓起一把干草嚼嚼充饥。

干草经过口腔内唾液的滋润和牙齿的咀嚼，依在咽下去的时候依旧晦涩干枯，甚至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喉咙间涌出一股腥甜，随着那干草一起进了肚子。

不过随便了，总归是拖着这幅早已死掉的身子，上路。

现在大概是中午了吧，她想，或者是晚上吗。

不，肯定是中午，罕见的好日头，暖阳光，她慢慢睁开眼睛，缩在角落看向空中那支光束，空气干燥，一片片的浮茫之物在那束光芒之中翩翩起舞，吸到胸腔中便会使她爆发出一阵阵咳嗽。

她好久没喝水了，嗓子可能已经坏掉了。

就在此时，外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统一的迅速，又整齐，由远而近，似乎很快就到了近处，应该是看管牢房的士兵们过来巡查吧。

这是死刑犯，重刑犯的关押地处，每隔一段地处均有重兵把守，士兵巡逻每隔半炷香便会来回一次，外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自然，若是进来了，也就别想着这辈子能够再出去了。

奇怪了，那脚步声竟没有像之前一般径直往前，好像是在这里，她的面前停下了。

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是谁她慢慢擡起头，像一截枯树，以努力的向上生长的姿态，擡起了头，向外面看去。

透过缝隙不大不小正好的精/铁栏杆门，很容易就看到了那群士兵最前方的男人，自从那日过去，有一年了。真没想到，他还能从地下那口棺材里爬出来。

外面的男人见她看见自己了，才冷淡开口道: “奶娘，朝儿来看您了，不知这牢狱您住的可还舒服。”

原来此牢房中关押的，正是奶娘李氏。

李氏“呵”一声，也许是嗤一声，声音嘶哑的，听不真切。

“哦。”顾锦朝一张面庞都隐在昏暗的烛火中，他顿了一下又用平常的语气道: “今日可有悔过啊。”

那语气平常到什么程度呢就好像在说:您今个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后悔，后悔!我怎么不后悔!”奶娘李氏仰起头发出阵癫狂的笑声，声音更像是割据破烂木头发出的“吱嘎吱嘎”响声: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把你和你大哥一并扔到河里淹死，否则现在也轮不到你这个小畜生来折辱我!”

“李延吉。”顾锦朝轻飘飘的扔出三个字。

“……你，你在说什么。”李氏往前爬了两步，直到一只手狠狠抓住了面前的牢门，另一手向顾锦朝抓去，她的眼睛早已因为充血而变成了血红色，但是在此死到临头之时，仍旧死死盯着顾锦朝。

“你儿子的亲爹，你的丈夫，怎么，来到大兴十几年，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记得了”

顾锦朝自然不可能叫她碰到半分，几乎是在她刚刚伸出手，顾锦朝身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就拿了根鞭子“啪”一声准确的甩在了他的胳膊上。

李氏疼的身子都蜷曲。

“小心你的脑袋!”这小士兵娇声一开口，众人才发现这竟是个女子。

不过并没有人去问。

李氏胳膊上火辣辣的，那一鞭子威力极大，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都不用看，她知道胳膊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了。

她仍旧狠狠的盯着他。

与从前不同的是，此时李氏的眸中再也没有半点温情，有的只是深深的悔恨。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悔是的没能杀死他，恨的是自己十几年的伏低做小，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唯一的儿子死了，现在连男人都死了，她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心了。

“杀了我!”她嘶吼道: “杀了我啊!”

“你想的倒是美，”那扮作士兵的女子开口道: “将阿朝活埋，还把他的大哥杀掉偷梁换柱换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把持顾府十几载，怎么，现在你那个在北蛮当小将的男人也死了，没什么活头了想寻死了我告诉你，做梦吧你!”

顾锦朝依旧淡淡的看着李氏，无论是眼神还是面容皆看不出半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