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赞成的?”
“他神色平稳,并无不悦,似乎还颔首?”
“可你仔细想想,陛下何时在朝堂之上,真正露出过笑意或情绪?”郭仪缓缓道,“从他归来登基至今,不过几次上朝,可每一次,他都言简意赅,听百官言,不急表态,最后才定调。”
“这一次,他仍未断言采纳,仅只是点头认可……我更愿相信,他是在‘借势’,而非‘信任’。”
“借势?”郭芷怔住了。
“是啊,借他们之口,看朝臣之态。若今日百官皆无异议,那他自有计较;若有反对者发声,而言之有理,那便是他真正需要的良才。”
郭仪目光深邃,看向窗外:“当今之世,乱后初平。若一味急断,则民难服,官难齐。他不言,不过是在试探,在等。”
“等什么?”郭芷低声问。
“等真话,等忠言,等有人愿意冒犯君颜,也要说出‘此策不可行’。”
“可今日无人出列。”郭芷低声道。
“那是因他,己设了杀机。”郭仪的声音如刀。
“什么?”郭芷震惊地看着父亲。
郭仪望着远方,道:“今朝上,他特意批驳了边孟广,那是一次敲山震虎。”
“也是在立威,让新党一派放松警惕。”
“但我却隐隐觉得……他心中早己有了另一套策。”
郭芷半信半疑,但心头微动,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就这么信他?”
郭仪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念道:“他以一剑定潞川,以一人破西王,以一骑归都城……一个能在万人敌军中活着回来的人,你真觉得,他看不透这林志远的几句花言巧语?”
郭芷闻言,久久不语。
屋外风声微动,院中桂香清远。
这一夜,郭府灯火通明未灭。
朝堂风起云涌,局势波诡云谲,真正的“改风”,也许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洛陵的街巷在风中沉睡,唯有那条通往东城方向的长街,在今夜多了几分惆怅的意味。
许府灯火未灭。
内院之中,书香未散,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重。
厅中,一众身穿儒衫的文士齐聚,每人手中皆提书箱,神色或淡然,或悲伤,或怅惘,或不甘。
几盏孤灯洒下昏黄光影,映得那一张张青涩却执着的脸,更添几分落寞。
“许大人,吾等……就此告别了。”
一个身形削瘦,面容青俊的文人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掩不住言语间的悲凉。
他名柳怀章,出身南岳柳家,十年寒窗,三次会试皆中上选,却因未有门路而迟迟无功。
三月前,许居正在临州观政,见他才识非凡,亲自将他带入京中,意欲待改风日时,举荐入朝。
可如今——
“改风日己过,陛下明赞林氏,冷待清流……我等这些草野寒士,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柳怀章轻轻一笑,将手中那卷写满改革条陈的卷轴递回给许居正,“此策,许大人收着罢。此后,怕是无缘再论政事了。”
一旁的几位青年才俊也纷纷上前。
“我们出身寒门,无门无派,自幼苦读,只求一日青云首上,为天下苍生略尽绵力。”
“可今朝之局势,怕不是我等能置喙的了。”
“许大人之恩,我们铭记在心。只是这身长衫……是该脱了。”
他们语气平静,脸上带着强撑出的笑意,可那字句之间,却充满了灰败与绝望。
许居正沉默片刻,终是颤声出言:
“是我无能。”
“是我误判了朝局,误信了改风有望。”
“诸位……诸位皆是当世英才,若使诸君埋骨书斋、老死山野,乃我大尧之大损!”
他说到最后,语带哽咽,站起身来,拱手一揖,竟是行了一礼。
众人一震,急忙起身拱手回礼。
“许大人万万不可!若非您,我们不过是酒楼中写字讨赏的穷酸书生,何曾有幸登过朝堂之门?”
“今日虽不能尽志,但来日未可知!”
“我们不怪您,只恨自身太弱,声微力薄。”
“但愿大人不弃,来日尚可再聚。”
……
院中风起,几株老梅被吹得沙沙作响,如同旧时兵甲之音,又似无声的叹息。
这些人,有人二十出头,眼中仍带光芒;有人三十有余,面上却尽是倦意;更有老儒白须苍苍,捧书而立,望向夜空良久,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