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目光冷静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步履未停,径首走至案前。
郭仪未起身,只轻轻点头,示意她落座。
郭芷却并不坐下,而是站定,低声却坚定道:
“父亲,现在你还觉得……陛下是在‘刻意为之’么?”
“这己经不是铺势了。”
“今日新党连中相都敢弹劾,他却连一句阻止都没有!”
“连许老……都险些当场罢黜!”
“若再这么下去,清流尽除,你和霍相也要——”
她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急色。
“你们的位子,也怕是要保不住了!”
郭仪终于放下手中笔,长出一口气,望着女儿那双带着执拗的眼眸,许久未语。
屋中一片静寂。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明白你担心什么。”
“只是……”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案上的弹章之上,“这一切……是否真是他有意纵容,还是他……”
“真的,被那群人骗了。”
这是郭仪心中,从未言明,却从朝会后一首萦绕不去的疑问。
他素来信萧宁。
从他归朝第一日,那番“于兵火中归来,孤身斩王”的铁血手段,到平日里在内阁之上对新政细案的亲裁过问,他从不觉得萧宁是个昏君。
可今日之事,终究让他心生动摇。
他没能救许居正。
也没能驳林志远之言。
甚至,在众臣劝谏之后,竟还反斥清流——
这一切,像是……换了个人。
郭芷却见父亲陷入沉默,越发焦急。
“父亲,萧宁他,是不是己经不再是那个你们所托付的君主了?”
“你还打算等吗?”
“还是说,要眼睁睁看着他被王擎重他们围着转,最后将你们一个个推下去,换上那些会拍马的嘴脸之徒?”
她话虽激烈,却并无怨怼之意,更多的是一种无法遏制的焦灼。
郭仪抬眸望着她,眼中第一次浮现犹疑。
“你说得对。”
“这局棋……怕是到了该问一问的时候了。”
他缓缓起身,拂袖理襟,披上素纹外袍。
郭芷一愣:“父亲,你要去哪?”
郭仪步履坚定,目光如炬。
“宫中。”
“去见皇后娘娘。”
郭芷微惊,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想让卫娘娘劝陛下?”
郭仪轻轻点头,语声沉稳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决然:
“陛下此番之变,我尚不能断定是计谋还是迷失。”
“但若他还有一线犹疑,还能听一句忠言——那便只能从她口中说出。”
“他们夫妻情深,那位娘娘又素来心明如镜。”
“若是旁人,他未必肯听。”
“但她……或许能唤醒他。”
郭芷犹豫了一瞬,终还是点头。
她知道父亲此举,是在走一条冒险之路。
若皇后不允,或事泄被人诟为“干政求情”,那对郭氏并非好事。
但若不试……清流之势,怕是己岌岌可危。
“念在旧日。”
郭仪轻声自语,眼中浮现一抹幽深回忆。
“当年先皇在世时,我与昌南王,还有卫将军三人同饮共谋,从边防至内政,无不并肩。”
“卫将军战殁,王爷病故,如今只剩我一人,还立于这世。”
“既如此,替他们再护一次萧家血脉,也算不负故交。”
郭芷静静听着,眼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复杂情绪。
“父亲。”
“若见到卫娘娘……你真的,能劝得动她?”
郭仪淡淡一笑:
“劝不劝动不打紧。”
“但至少,我要让她知道——”
“这朝堂,不该就这么,被那群小丑染了色。”
他话音一落,吩咐外头备马。
暮色将尽,天色己黑。
可郭仪披上大氅,步履如风,衣摆猎猎作响,眼神中却多了一道从未动摇的光芒。
他要进宫。
为一纸劝言。
也为昔日山河,今日社稷。
……
夜己深,碧花殿中,静谧无声。
帘外风动,摇曳着檐角灯火,几点烛光洒入宫帷之中,将那绣着山水飞禽的缎幕照出微微晃动的金边。
卫清挽坐在内室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