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说到此处,他轻轻点头,似是表达一种敬意,又似暗藏一分怅然。
“朕知郭伯父自多年前的旧伤在身,此番年岁己高,体中积劳,前月还有医者进言,若再操心国政,恐伤其本元。”
“郭伯父为国操劳半生,实该歇息,安心养身,不必再负朝堂之重。”
此言一出,殿中肃静片刻之后,终于有了变化。
清流之中,那原本焦灼难安的气息,似在一瞬间缓缓消解。
原本眉头紧锁的霍纲轻轻舒了口气,边孟广一双沉眸中亦多了几分释然,连许居正都目光动了动,轻轻颔首,像是对陛下这番说辞,勉强能够接受。
“原来如此……”有人低语。
“也对,郭大人这些年确实劳心过甚。”另一人轻叹。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算贬斥,而是恩退。”清流中一位年长吏部侍郎点头。
清流众人彼此交换目光,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悲切,反而隐隐生出一股复杂之感。
那种复杂,不是对郭仪的卸任难以接受,而是一种介于敬意与唏嘘之间的——理解。
可就在清流逐渐回稳的同时,另一侧的新党阵营,却因这句话再次激起涟漪。
王擎重本就站在林志远不远处,此刻却突然眉心一动,像是心头有什么念头电闪而过。
他下意识看了看前方案列中三相位置——
左相:边孟广,清流出身,且刚刚升任。
中相:魏瑞,虽不列三党,但出身清誉,且与清流相交颇深。
右相:霍纲,三朝元老,清流代言人。
这三人,毫无疑问,皆不属新党之列。
王擎重的手指轻轻摩挲袖口,心头倏然翻起一阵波澜:
“三相皆清……若大相亦是清流,那这天下,就真成了清流之天下了。”
他转念一想,这种布局——任何皇帝都不会容许。
即便这位少年天子再年轻,也断无可能将枢机西相全部交给一派之人。
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相之位,新党可图!
这个念头骤然冒出,王擎重原本隐约惴惴不安的心,顿时一震。
他迅速捕捉这个逻辑,暗道:“若他真想制衡,那便必然不会再用清流。”
“而我新党之中,论资历、声望、参与政务之深,又有几人?”
他视线一转,看向林志远,眸中逐渐浮现出一道幽光。
“左相边孟广,兵部出身。”
“中相魏瑞,西都来人。”
“若大相要用一位京中大员、熟悉朝局,又能统百官之人——林志远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王擎重越想越觉得可能,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半步,低声开口,语调极轻,几不可闻:
“林兄。”
林志远尚沉浸在魏瑞夺位的震惊与自责之中,骤闻其声,愣了一瞬,侧目望来。
王擎重微微点头,附耳低语:
“你可曾想过,大相之位,极有可能落你之上。”
“陛下此番若是真欲平衡各方,三相皆清流之下,大相……你我之间,唯你可胜任。”
林志远一震,目中一瞬间光芒乍现!
他猛地想起先前所有朝变的细节,从左相之名的出人意料,到中相之位的举世皆惊……
再联想到陛下对郭仪退位的那番“体恤之言”——温和中却毫无回转余地。
“这是……一种铺垫。”
“是要给大相之位,腾个正当且不会遭疑的理由!”
林志远心头狂跳,眼神一寸寸亮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失落、错愕、愤懑与质疑,此刻全都化作了一种……临门一脚的“过渡”!
对!
若非先让他失落至谷底,他怎能体会到此刻这份高升之机的震撼!
大相之位……
那可是统百官、御枢要之职。
若是封他为大相,那么……哪怕失了中相,左相不再,整个朝局重心依旧会落入他新党之手!
林志远不禁吞了口唾沫,掌心己微微出汗。,看`书_屋′暁¨税′蛧^ ¨蕪~错·内/容_
“王兄……”
他低声开口,声音竟微微颤抖,“你是……真这么想的?”
王擎重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你放心。”
“这位陛下,虽喜出奇制胜,可讲究平衡,是他自登基以来便有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