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地爬上墙沿,两腿耷拉下来,双手扶着墙沿仰头望天,久久不动,好似墙脊上支出的一根突兀的梁柱。
远远盯着她的赵祯冷着脸一语不发。
原本奉旨来送京都布防图的李璋顺着皇帝的目光望过去,进宫路上便听说刚才后宫发生了什么,向来觉得这位净妃娘娘与众不同,眼下他喃喃道,“净妃娘娘坐在这么高的宫墙上,不会是想跳墙自尽吧。”
听闻这番话,赵祯轻蔑地扯了下嘴角道,“她才不……”
话音未落,竟见墙头那人身子前倾,好一顿颤悠,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两臂抓得稳,身体重心又慢慢挪回安全位置。赵祯只觉得心头咯噔,就连李璋刚才也惊得一耸。
赵祯不敢再大意,命李璋近前候命,随时准备给郭精奇做人肉地垫。要他无论如何确保她安全,否则提头来见。
李璋苦不堪言,心中腹诽自己明明就是个路过卖单儿的,眼下却要把自己的命都要搭上了。就这样严阵以待直到日落西山,郭精奇忽地又动了。李璋差点一个健步飞出去,被赵祯一把拉住。只见她轻轻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又揉了揉肚子,不咸不淡地冲里面道,“我饿了。”
紫芙百灵菲儿哇地就哭了,转眼又呵呵笑着道,“姐姐快下来,咱们这就命人传膳!”
前去打听的内侍回来如实禀报。赵祯终于松口气,李璋激动地热泪盈眶,心中对郭精奇千恩万谢,总算不用提头来见啦!
瞧着这一盘接过一盘,一盆接过一盆,一盅接过一盅的蒸煮炸炖,郭精奇都傻眼啦。早知道禁足的待遇这般好,就不坐在墙沿上傻不楞登地研究七星连珠天生异象啦。
“孩儿们,提前过年啦!哈哈!”
满院的宫女内侍围着这两大桌的珍馐美味,吃得不亦乐乎!
直到听见了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赵祯终于拖着饥寒交迫的身躯离开。
一顿好吃,一夜好眠,郭精奇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不再刻苦研究天象,却在嘉庆院大放阙词,“禁足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想看我哭,我还偏要笑给她们看!来来来,哥们儿姐们儿噪起来!”
她一声号令和带领下,规矩不必守了,活儿也不用干了,一院的宫女内侍大白天的觥筹交错喝酒划拳。喝美了,她还带领众人群魔乱舞,欢声笑语鼓乐齐鸣。这哪是在禁足思过啊?分明是场声势浩大的party!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啊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不论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忧伤,睡一觉醒来依然有明媚阳光。穿最喜欢的衣服化最精致的妆,女人要气质悠扬活的漂亮……”
“人才,人才!净妃娘娘真是人才啊,陛下!”李璋感慨万千。
“李殿帅注意言辞,如此不成体统靡靡之风怎可助长!”阎文应厉声斥责。
延和殿里赵祯坐于御案前听着这两人的争辩不置一词却在隐隐偷笑,心叹这果然还是那个率性而活的郭精奇。他特意吩咐阎文应要内宫六尚二十四司对嘉庆院的一干吃穿用度不准克扣,除了禁足,其它一切如常。
郭精奇虽未听到赵祯如此贴心的一番交待,但她却心有灵犀地领悟了。只道是禁她的足,不准她出门,又没说别人不能进来。于是嘉庆院院门大开,呼朋唤友,不出三日已人满为患,喝酒聊天唱歌跳舞好个热闹。
这事在宫中不胫而走,张贵妃一脸的气愤和不可思议。而听闻此事的小皇后却是兴致勃勃地来凑热闹,以调教净妃书法为名,和郭精奇一起偷偷躲起来吃枣脯。除了吃吃喝喝,她们还你一张,我一幅地画起漫画来。各种吐槽后宫妃嫔和繁文缛节,两人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想到本该每日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的各宫妃嫔却是天天到张贵妃宫里报到,如此僭越,如此嚣张,视皇后如无物,郭精奇不知不觉心疼起这个小皇后。
这日上午,永寿宫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大大小小的妃嫔络绎不绝地来告郭精奇的状。杨太妃就纳闷儿了一个禁着足的妃子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多事端来。
最后压轴的当然是张贵妃,免不了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原本陪杨太妃用早膳的惠国公主没好气地旁听着,心想这后宫里女人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何时是个头啊,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真是腻烦透了。直到听到“李璋”二字,眼睛唰地亮了。
“……陛下还安排李璋入宫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外臣于后宫进进出出成何体统?皇帝怎么这般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