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要叫得如此生分吗?”苏舜钦的眼里全是哀伤。
郭精奇望着他,一声叹息道,“子美,哪怕我这么叫你,也是一样的。谁都没必要活在已经结束的过去里,我已经放下了。”
“真的?”
“真的!”
“你在骗人骗已,若真的放下了,你今日怎会借酒消愁?”
郭精奇哼笑一声,回答道,“你错了!我只是与往事干杯。告别错的,迎接对的。人生有些时刻还是需要些仪式感。”
苏舜钦难以置信地盯了她老半天,而后长长一声叹息,半晌道,“陛下待你可好?你额头的伤?”
“这伤与他无关。好与不好,我都是他的女人。没有他该对我的好,只有我该讨好他的理。过去的既往不咎,陛下待我算是好的吧!”
“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嫁给你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呵,我曾这样以为,结果我错了。无论是苏府还是皇宫,都不是我想要的。”
“精奇,对不起!”
“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若不是你放弃了我,我还以为我可以活成这个时代想要的样子。是你让我明白这些“不可能”。”
“你想怎么活?我可以帮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郭精奇看得出他这句话里的真诚和内疚,微笑道,“子美,谢谢你!哪怕我们不能是恋人,不能是夫妻,你依然是我舍不下的挚友,和石兄,幼芳姐一样。我真心希望你过得好,本来还担心……呵,今日真心为你高兴。放下过去吧,我们还是朋友!”
苏舜钦勉强笑笑,声音有些哽咽道,“好,我们还是朋友,一辈子的挚友。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只要你需要,子美万死不辞,绝不再食言!”
“呵呵,什么死不死的,我们都要好好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苏舜钦畅然一笑。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那些不甘,报怨,懊悔,似乎都在这一刻释然了。
“去吧,多陪陪新娘子,那才是要和你一生一世的人。”
“嗯,精奇,保重!”
“我会的!”
苏舜钦转身去推门,门竟然意外地推不开。
两人诧异,正要深究,只听“咣当”一声,像有什么东西都劈断落地。未及两人反应过来,门扉由外被拉开了,赵祯负手而立于门外,两人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苏舜钦呆滞片刻,跪地施礼,刚要开口解释什么,赵祯抢先道,“苏卿今日是新郎官,且去忙吧!”
“陛下,净妃娘娘她……”
“朕的爱妃,朕自然会呵护,苏卿就不必操心了!”
苏舜钦不便多言,扭头看郭精奇,见她微微颔首,只好先行离开。
偏殿里只剩两人。
郭精奇表情坦然,“陛下,需要我解释吗?”
“陛下?你叫他“子美”,叫朕“陛下”?远近亲疏果然不同!”
“不然呢?”郭精奇一时有点懵。
“李璋!”赵祯冲门口一声喝
“在!”
“摆驾回宫!”
“是!”
郭精奇求助眼神望向李璋,李璋哪有时间答疑解惑,赶忙跟上去打点回宫事宜。
郭精奇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心里寻思,“赵祯?阿祯?祯祯?呃,算了!”
自己被自己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
若大的车厢里两人沈默一路,只是皇帝的表情不再像来时那般阴郁了。
直到宫门口下马车前郭精奇还是忍不住,不知死活地问,“陛下怎会出现在偏殿?那个锁……”
赵祯擡眸冷声道,“这要问你情同姐妹的老人儿啊。”说罢,钻出车厢。
郭精奇下了车,冲赵祯的背影例行公事地躬身施礼后,就被太妃派来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监督回嘉庆院。且布置了一队内侍不分昼夜看守在院外,不容她再有违禁之机。
眼看天色已暗,阎文应请示软轿里的人,“陛下,摆驾福宁殿?”
“不,去延和殿。北辽探子的密札,黄河治理的札子,还有范仲淹关于三冗问题的那篇长论,都拿来。”
“陛下,若这么批下去,又要到天明了!”
“这些事都不能等,明日早朝都得有个主张。”
阎文应一听,撅着嘴腹诽,“早知这么忙,还出什么宫啊!”禁不住又朝后面跟着的李璋甩出一记眼刀,李璋双手一摊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