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庄周一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那种软软的感觉,“我想看看薄荷。”
扁越人就转过身来。月光从破了半扇的窗户照进来,庄周一正扶着沙发扶手往阳台那儿挪呢,这月光就把他给照见了。 他后脖子上的腐斑都已经长到耳朵边上了,那腐肉的边儿上还泛着让人看了就恶心的青黄颜色。可他的手指头啊,还特别小心地勾着沙发套上的流苏呢。这流苏啊,是去年冬天他俩一块儿绣的,当时庄周一说要“给老沙发穿件花衣裳”。“别碰。”扁越人一下子就快步走上前去,就在庄周一把手快要碰到阳台铁栏杆的时候,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子。那阳台的铁栏杆上还挂着去年晒薄荷的时候用的竹筛子呢,这时候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在月光底下就像一片褪了色的云彩似的。庄周的手腕在扁越人的手心里,轻得就跟根芦苇似的。他那腐坏了的皮肤都已经开始往外渗液了,黏糊糊的那种感觉,让扁越人一下子就想起三天前在仓库里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从庄周的牙齿中间扯出小云儿的碎头发,当时的那种触感就跟现在一样。那时候少年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也是这么烫人呢。“阿越,你哆嗦了。”庄周冷不丁地抬起头来,那浑浊的眼睛里头突然闪过了一丝清亮的感觉,“你怕我。”扁越人听了这话,就把手松开了,还往后退了小半步。他的后腰一下子就抵到餐桌的边儿上了,餐桌角那儿放着的星图拼图盒子被撞得轻轻响了一下。这个拼图啊,是庄周拼了三个月的狮子座星图呢,就差最后一块北极星了。“没有。”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就像生了锈的齿轮一样,“我去给你拿药去。”“不用了。”庄周一靠着墙,缓缓地坐了下去。他那已经腐坏的膝盖,在青砖地上压出了一块淡褐色的印子。“医疗部的张姐昨天讲,精神系丧尸身上的腐斑啊,只要一蔓延到耳后,最多就只能活三天……”他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嘴角都裂开了一道小口子,还渗着血呢。“阿越啊,你昨天翻我枕头的时候,是不是也摸到我藏着的刀片啦?”扁越人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凌晨整理床铺的时候,从枕套夹层里摸出来一把生锈的刮胡刀。那刀刃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呢,那是庄周一偷偷刮腐肉的时候留下来的。“我可没想着要自杀。”庄周一的手指轻轻在自己后颈那块溃烂的皮肤上摸了摸,“我是怕啊,哪天我彻底疯掉了,会咬你啊。”他抬起头,看着扁越人,眼泪和着腐液就从眼角流下来了。“阿越啊,你昨天在仓储区看我的眼神,就和三年前看维安的时候一模一样。”维安啊,那可是个特别的姑娘。她老是举着长鞭在训练场上跑来跑去的,还会把小云儿架在脖子上摘槐花呢,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扁越人闭上了眼睛。他想起那天在仓库找到维安的时候,她正趴在自己女儿的尸体上啃食呢。她后颈上的腐斑,和现在庄周一的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你就想先动手啊。”庄周一突然就抓住了扁越人的手腕,他那已经腐坏的指甲,差一点儿就要刺进扁越人的血管里了。“你刚才背我回来的时候,手一直就放在短刀的刀柄上呢。”阿越啊,你是不是想等我睡着以后,就像对待维安那样对我呀……”“别说了!”扁越人一下子甩开他的手,那把短刀“哐当”一声就掉到地上了。这金属碰撞的声音可把窗外的夜鸟吓得够呛,扑棱扑棱地就飞走了。月光洒在刀身上,那光看着就冷飕飕的。扁越人盯着庄周一顿颤抖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人塞了一把碎玻璃似的,难受得很,他说:“你知不知道陈默的伤口今天早上变得更严重了?治愈系的异能都压不住那腐毒,张姐都说了,搞不好得截肢呢!”庄周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指尖上沾着的陈默的血渍,突然就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些腐液和着血沫子都溅到青砖上了,看着就像开出了一朵朵让人恶心的花。他边咳边说:“我……我本来就只是想找晶核……我闻到他身上有晶核的味儿,就……”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那点清明的光好像都快没了,他又说:“阿越啊,我昨天在洗衣房还舔小吴的血呢,今天又在厨房偷晶核,那明天是不是就得去咬你了啊?”扁越人弯下腰把短刀捡了起来。那刀鞘上刻着的薄荷图案还没刻完呢,还缺了一片叶子。这是庄周前天半夜偷偷刻的,还说啥“等夏天到了就送你一把有薄荷味儿的刀”。扁越人摸着那道浅浅的刻痕,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他说:“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这么说,你是打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