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亮堂了些,在雪幕当中投下了一团暖黄色的光晕——应该是庞士元又咳醒了,正借着月光找他留下来的桂花糕呢。
他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木盒,然后加快了脚步。
雪地上的脚印一个叠着一个,就像一条歪歪扭扭的红线似的,一直通到药庐的竹门那儿。
而在暖阁里呢,夙子离看着诸葛亮远去的背影,手指慢慢地攥紧了怀里抱着的药罐。
瓷片把掌心硌得生疼,可他却笑了——那笑容里还夹杂着喉咙里没散掉的疼痛,就好像一杯掺了血的蜜一样。
暗格里还剩下半盒止痉丹,他摸出一粒来在指尖上转着,月光透过窗户的格子落在药丸上,泛着一种很妖异的红色。
“丞相啊。”他对着空荡荡的暖阁轻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喘气声,“您说要拆我金瓦……”他把药丸按进了案几的缝隙里,“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您的庞士元命硬呢,还是我的局厉害……”
风雪裹挟着他的话音扑向了窗外。
朝着药庐的方向看过去,诸葛亮的身影已经融入到那团暖黄色的光晕里了。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就听到庞士元带着鼻音嘟囔着:“亮啊,你咋又来晚了呢。”
诸葛亮解甲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看着榻上把自己裹得像蚕茧似的庞士元,月光洒在庞士元那张苍白的脸上,眼尾还挂着没干的泪珠子呢。
他袖中的木盒都被捂得热乎乎的了,他先拿出药丸,又拿出一块还温着的桂花糕,轻轻搁在庞士元的手边。¢1¢5!8?t+x`t*.-c?o¢m¨
“没晚呢。”他往近坐了坐,给庞士元整理了下被角,说,“我带了好东西来。”
庞士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见他手里的药丸,突然就笑了:“亮又在哄我呢……”说着就抓住诸葛亮的手腕往自己嘴边送,“这药苦得很,得你喂我。”
诸葛亮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他看着庞士元眼睛里像星星一样的光,突然就想起在暖阁里夙子离说过的话——就像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他低下头,把药丸送进庞士元嘴里,然后又亲上对方的嘴唇,用舌尖送进去一点温水。
“甜不甜?”他轻声问道。
庞士元含着药丸笑着,伸手搂住他的后脖颈:“甜。”
窗外的雪啊,下得更猛了。
诸葛亮看着榻上庞士元的睡脸,袖子里还留着木盒的余温呢。他把夙子离给的雪梨膏拿了出来,揭开盖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梨香,这梨香还和药庐里的艾草味混在一块了,闻着倒有一种很奇特的安稳感。
“紫微星旧部。”他小声念叨着,手指关节在桌上还没拆开的密报上敲了敲,“三天之后……”
竹门被风雪打得轻轻作响。
他给庞士元把被角掖好了,眼睛就落到了案头那还没干的墨水上,这墨水是他今天早上给夙子离写《苍茫城防务书》时留下的。
笔尖在“兵权”这两个字上停了一下,突然就蘸了墨,一下子晕开了一大团黑色。
“阿元。”他弯下身子在对方的头顶上亲了一下,“睡吧。”
就在这个时候,在苍茫宫的暖阁里,夙子离正在把最后一粒止痉丹塞进暗格呢。
他看着窗外药庐那个方向的灯火,手指在脖子上那道淡青色的指痕上轻轻摸着,突然就低声笑了起来。
龙涎香和雪的气息一起钻进鼻子里,他就想起诸葛亮转身的时候,“长安”玉牌上沾着的药炉烧焦的味道,这味道是庞士元的,也是诸葛亮的软肋。
“丞相。”他对着月光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出一片片细碎的光,“我就等着您拿兵权来换命呢。”
雪下得更猛了。
在药庐里,诸葛亮给庞士元盖好被子,转身的时候袖子里的木盒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他伸手把盒子掏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盒底刻着的“止痉”两个字,一下子就冷笑起来——夙子离那点小手段,他还能看不出来?
不过也没啥关系。
他瞅着床上正睡着的人,手指头轻轻在对方手背上那层薄茧上摩挲着——这双手啊,以前可是拿过羽扇,也握过战笔的,现在呢,就只能紧紧抓着半块桂花糕了。
“阿元啊。”他压着嗓子说,“我可不会让别人动你一下的。”
窗户外边,风雪嗷嗷地叫着,药庐里的灯芯“噼噼啪啪”地响,那光亮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叠在一块儿,就像两棵树根缠在